沒有帶來。他們是步行來的。老邵說你們不就住油車巷嗎,騎我這車子走一趟吧。唐旭急匆匆地去了。又一陣風兒似的趕了回來。車架上夾著兩大袋子衛生紙。羅雪潔看到了一絲希望,心情不由得開朗了些。她對唐旭笑笑,說:“邵叔說一卷就行了,你幹嗎弄兩大袋子來。”
唐旭也笑了笑說:“讓邵叔看清楚點唄。”
老邵撕開口子,拿出一卷來橫在手裏認真地看。唐旭和羅雪潔湊過來,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唉。”老邵輕輕歎了口氣,“這紙不咋的呀!”又掂一掂。“這紙可重咧。”
唐旭趕忙說。把紙忽的一下子倒開,用力一拽,“噗”的一聲斷了。老邵輕輕搖了搖頭。一見這樣,唐旭和羅雪潔的心一下子都提溜到嗓子眼兒來了。他們滿含期待地抬起眼睛,不約而同地叫了聲:“邵叔?”
老邵側過頭瞅瞅他們倆,苦笑了一下,說:“你們怎麼能進這種紙呢?這紙抗張強度太差,縱向條形粗紋太多,我敢肯定,這紙原材料一定是垃圾紙,你測去吧,病原微生物含量一定超標。而且,吸水吸液能力也不咋的,這紙根本就不合格!”跟立交橋那老頭兒說的一模一樣。
“邵叔,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呀!”羅雪潔一聽人家也這樣說,眼圈不由得就有些發紅,她怕老邵不要。
“這紙不好賣呀。我這兒不僅零售,也批發,從我這走貨的不少,可這些人個頂個也都是內行呀。”老邵說得挺誠懇。
“邵叔,你開店這麼多年了,你一定有辦法——你,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呀!”羅雪潔眼裏噙滿了淚花,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你這紙是多少錢進的?”老邵不瞅他們的臉,眉頭緊鎖,神情悲憫地看著地麵,說。他慢慢點燃一根煙,使勁吸了一口。他是在考慮這紙到底要還是不要?
“我們一共進了5噸,加上路費一共9300元。”唐旭非常真誠地看著他。
“……”老邵沉默了。
“邵叔,我們可以賠點錢轉給你。”羅雪潔緊緊抓住自己衣裳的一角,淚眼婆娑地說。
老邵背著手在地上轉圈子,一會兒又停下來,茫然地看著天空。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同情這兩個在他眼中還是孩子的年輕人。他轉過頭,像是狠了狠心,對羅雪潔說:“姑娘,你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這紙……我不能要啊!”
“邵叔,”羅雪潔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嘩”地一下就流出來了,她顧不了那麼多,一把拽住老邵那又舊又髒的藍工作服袖子,差一點就要給他跪下。
“你就不能要了他們的,孩兒他爹?”老邵的老婆這時開口了,“我瞅這倆孩子怪可憐的,你就幫幫他們吧……”老邵的老婆眼圈兒也有點發紅,多麼善良的女人呀!
“要倒是也可以,”老邵麵露難色,猶猶豫豫地說:“不過你們可就虧大了呀。我的意思是讓他們看看能不能再想個別的法兒,比如一點一點地零售出去,那樣的話,賠得還會少一些……”老邵既是對他老婆說,也是對兩個年輕人說。
“邵叔,你是個心眼兒好的人,我們這紙,你就都要了吧。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邵叔,往後,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等以後我們再做什麼發了財,一定忘不了好好報答您!”羅雪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邵家的那個剛才還在衛生紙堆中走來走去的小姑娘突然進屋去了,一會兒舉著條白毛巾出來,走到羅雪潔麵前,踮起腳尖,奶聲奶氣地說:“阿姨,給——”啊!羅雪潔感動地連忙接過毛巾,彎腰抱住孩子蹭了蹭她的小臉兒,淚水流淌得更洶湧了。
老邵認真想了想。最後他非常誠懇地對羅雪潔說:“姑娘,不是我不同情你,我也非常同情你。不過這5噸衛生紙我要全要嘍的話,最多隻能給你們算5000塊!這紙不好找到買家兒,我也想盡可能往多著給你們。可是——”他環視了一下周圍,“我這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堆呀!”他說得挺實在。他又看看唐旭,好像在說,這個價錢,你們能接受嗎?
“行嘍。邵叔。行嘍!就這個價,我們謝謝你啦邵叔!”唐旭很爽快地說。
快賣吧。還等什麼?給錢就賣!賠幾千就賠幾千吧。沒有把本錢全蝕了就認萬幸吧。你們這是碰見好人了呀!
中午,老邵還在休息的時候,唐旭和羅雪潔花200塊錢雇了輛東風140,就把貨全給拉過來了。老邵指揮著大貨車開到西邊庫房去卸。完事後,一次性把5000塊錢點給了他們,兩個人說了不少感謝的話兒這才離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兩個人誰都不說話,默默地手牽著手往前走。總算把成山的貨全給甩出去了,真像是去除了一塊大心病,心情一下子輕快了好多。回到家裏,羅雪潔拿過計算器認真地算了算,隻衛生紙一項就賠了4500。再加上卷簾門,字匾,白付的房租,交通費……一共幹賠9000多。
“唉!”羅雪潔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生活的苦滋味她這是第一次品嚐到。對於這次慘痛的失敗經曆,羅雪潔想了很多。最後,她對躺在床上已經散了架的唐旭說:“我看以後咱先別做生意了,你還是去找個班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