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人原是個聾子。”誰是聾子?賈母是聾子,王夫人是聾子,王鳳姐是聾子!賈府三巨頭聽不到民眾的怨氣,聽不到弱者的呼號,聽不到賈府的危機之警,聽不到寶玉、黛玉的愛情訴說,她們是世上最愚蠢的聾子。聾子何止這三個人,世界上的政客中,聾子何其多也。
賈府的人都在笑,都在笑別人是聾子,賈府在歌舞升平、和諧歡笑中走向失敗。王鳳姐用最富有特色的政治笑話,提前宣告了自己的滅亡。
又想著先前那一個沒完的,問他(她):“頭裏(先前的,前邊的,北方方言。裏讀輕聲)那一個怎麼樣?也該說完了。”鳳姐兒將桌子一拍,說道:“好囉唆,到了第二日是十六日,年也完了,節也完了,我看著人忙著收東西還鬧不清,那(哪)裏還知道底下的事了!”眾人聽說,複又笑將起來。
“哪裏還知道底下的事了”——賈府以後的事我哪裏知道!鬼才知道呢!你們“好囉唆”!“我看著人忙著收東西還鬧不清”——眼前的事情我還鬧不清呢,還管什麼賈府的科學發展!王鳳姐的第一個冷笑話本是為第二個“聾子放炮仗”作鋪墊的,但比第二個笑話更能反映自己的本質心聲。
王鳳姐還嫌賈府毀滅太慢,接著再來講幾句:
鳳姐兒笑道:“外頭已經四更。依我說,老祖宗也乏了,咱們也該‘聾子放炮仗——散了’罷(吧)!”尤氏等用手帕子握著嘴,笑的前仰後合,指他(她)說道:“這個東西真會數貧嘴。”
是的,時間不早了,老祖宗也夠嗆了,咱們也散夥了吧;咱們罪惡很多,早就應該散了!我想起一本小說的結尾這樣悲悼文革紅衛兵:
紅衛兵萬歲!萬歲!萬了!歲了!完了!碎了!
鞭炮響起來,煙火放起來,這是賈府少有的狂歡:
這煙火皆係各處進貢之物……林黛玉稟氣柔弱,不禁畢駁(象聲詞,劈劈叭叭)之聲,賈母便摟他(她)在懷中。薛姨媽摟著湘雲。湘雲笑道:“我不怕。”……鳳姐兒笑道:“我們是沒有人疼的了。”尤氏笑道:“有我呢,我摟著你。也不怕臊,你這孩子,又撒嬌了,聽見放炮仗,‘吃了蜜蜂兒屎的——今兒又輕狂起來’。”……放罷,然後又命小戲子打了一回“蓮花落(一種說唱兼有的曲藝藝術)”,撒了滿台錢,命那孩子們滿台搶錢取樂。
又上湯時,賈母說道:“夜長,覺的有些餓了。”鳳姐兒忙回說:“有預備的鴨子肉粥。”賈母道:“我吃些清淡的罷(吧)。”鳳姐兒忙道:“也有棗兒熬的粳米粥,預備太太們吃齋的。”賈母笑道:“不是油膩膩的,就是甜的。”鳳姐兒又忙道:“還有杏仁茶。隻怕也甜。”賈母道:“倒是這個還罷了。”
我一聽賈母說話就來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送她回1958年!侍候賈母,王鳳姐壓力很大,既要小心翼翼,又要有備用方案。
讀者們,大家希望家中有這樣的奶奶嗎?
到下一章回,王鳳姐就因流產而無法問事。賈府開始完了,聾子放炮仗——散了。
有人說,要是王鳳姐體壯如牛,萬壽無疆,那賈府會不會完?我說:也一樣,隻不過慢一點;這不是王鳳姐的個人問題,這是賈府的體製問題。
欲知詳情,請看下集《你我依然在紅樓·秋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