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乳肥臀》)
(9)北屋裏吵嚷一陣,啪啪幾聲鞭響,隨著,傳出低低的抽泣聲。
(《食草家族》)
擬聲詞的重疊式可以在句子中充當定語,其基式X、XY一般不能做定語。多修飾“聲”、“聲音”、“聲響”。如:
(10)一陣篤篤的聲響在身後響起,他扭回脖子,看見女兒杏花握著一根燙著焦黃花紋的小竹竿,探著路,探到門口的石頭階上,聲響格外清脆,好像戳著他的心。
(《天堂蒜薹之歌》)
(11)隨著咯咯噔噔的鞋跟聲,女司機身體挺得筆直,背後帶著椅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酒國》)
擬聲詞的重疊式在句子中可以做獨立成份。如:
(12)女人們抱怨著,弓著腰,拉著大石磨,轟隆轟隆,急一陣慢一陣,汗水滴落,濕了磨道,肚裏嚕嚕響,滿腹的氣體,肚皮膨脹,當著麻邦連屁都不敢放。
(《豐乳肥臀》)
擬聲詞的基式可以修飾“一聲”,但基重疊一般不能修飾“一聲”、“一下”,看以下幾個例句:
(13)爺爺跪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抽出一柄二尺多長的小劍,噌一聲拔出鞘,劍刃渾圓,像一片韭葉。
(《紅高粱家族》)
(14)十五歲那年,她如久旱的禾苗逢了春雨,個頭噌噌地往上鑽。
(《檀香刑》)
(15)隻見他手腳並用,不似猿猴,勝似猿猴,噌噌噌,幾下子就上了樹,然後他就沿著樹杈落在了牆頭上。
(《檀香刑》)
例(13)“噌一聲”表明拔劍的動作隻有一下,是一次性的,十分急迅;例(14)“噌噌地往上鑽”除了能說明生長的速度非常快以外,還能說明個頭生長的這個過程是持續進行的,是不斷的在成長中;例(14)“噌噌噌”同樣是表現動作的靈活、快速,與第一個例子不同,三個“噌”重疊體現的是上樹的過程是連續的幾個動作,至少是三個動作以上。由此我們可以推出,擬聲詞重疊後有“量”的變化。
XY式在重疊為XXYY式和XYXY式以後語義也有一些變化。如:
(16)砸出了一盆撲撲簌簌的水聲。
(《豐乳肥臀》)
(17)一大滴一大滴的露珠沉重地落下去,打在那些脫落的枯黃黃麻葉片上,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
(《天堂蒜薹之歌》)
(18)最悲慘的是那些紙活兒,在驟雨中先是撲簌簌亂響,接著就酥了,破了,前窟窿,後洞眼,露出了高粱秸子紮成的框架。
(《四十一炮》)
(19)他們倆是身材魁梧的大漢子,被我打得嚶嚶地哭,眼淚滴在稻草上撲簌簌地響。
(《食草家族》)
從以上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這三種形式無論哪種都表示聲音的反複,這是XY式重疊後產生的附加意義。三者也有細微的不同,XXYY式著重描繪整個的聲音,強調聲音的總體性[ 闞興禮:《XY式擬聲詞及其重疊形式的多角度考察》,.臨沂師範學院學報2004年第26期,第5頁。]。這一盆“撲撲簌簌的水聲”是那一股豌豆一齊進入水裏造成,亂亂紛紛的。XYXY是兩個聲音的重疊,中間有停頓、有間隔,能較為明晰地表現出聲音的節奏,露珠落下去的時候是“一大滴一大滴的”,有一定的順序,在時間上有前後錯落,因此產生了節奏,用“撲簌撲簌”令讀者仿佛能聽到露珠一滴接一滴落下打在麻葉片上整齊的聲音。XYY式的節奏性也不強,它在程度上比XXYY式要弱一些。
三、擬聲詞重疊式的語用特點
擬聲詞的適當使用能加強表達的形象性。莫言小說中的重疊擬聲詞為我們呈現了一個豐富多彩的音響世界,使讀者能通過聲音想象到周圍的景色或者動作的過程,在頭腦中勾畫出相應的意境或者場景,不僅能有如身臨其境一般“看”到動作,還能“聽”到動作的聲音,加強表達的畫麵感和立體感,從而達到聲情並茂、以聲傳情、聞聲見形的修辭效果。如:
(20)俺渾身冷汗,不是一顆心,是一大堆心,在撲通撲通亂跳。
(《檀香刑》)
(21)他的目光偏轉,學著傷風的山羊一樣地咳嗽: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
(《檀香刑》)
例(20)用“撲通撲通”把眉娘從夢中驚醒後因害怕而心狂跳情景描寫了出來,本來心跳的聲音是聽不到的,這裏用了“撲通撲通”後,仿佛心跳的聲音已經大到讀者也能聽到,照應了前麵的“不是一顆心,是一大堆心”,增強了表達效果;例(21)用了兩個XXX式“吭吭吭”,接著反複連用13“吭”字來描寫錢丁的咳嗽聲,“!”的使用分開了這13“吭”字的節拍,這一串咳嗽聲形象生動地再現出了錢丁尷尬的表情。
在漢語中,聲調的平仄相間和聲母韻母的整齊對稱可以使語言抑揚高低有致、韻律和諧。擬聲詞描寫的是客觀事物或現象的聲音,所以適當運用擬聲詞可以有效地增強語言的音樂效果。當單音節的擬聲詞重疊成XX型、XXX型、XXXX型或者XY型重疊成XYY型、XYXY型、XXYY型時,一方麵強調了音響效果,另一個重要的方麵就是使音節諧調悅耳,形成了擬聲詞的音樂美,能形象的體現事物聲音的節奏和韻律,使語言回環婉轉,如同回聲一樣回蕩在人們的耳際。在我國的文學史上,從《詩經》開始就有用摹聲疊字來形成詩篇韻律的傳統,如:
(22)伐木丁丁, 鳥鳴嚶嚶 ( 《小雅?伐木》 )
(23)風雨瀟瀟, 雞鳴膠膠。 ( 《鄭風?風雨》 )
以《檀香刑》為例我們來說一下擬聲重疊對作品音樂的塑造。《檀香刑》中有很多句子猶如戲曲的唱白一樣,很注重音樂性,作者有意的使用了很多韻文,通過大量疊音擬聲詞形成押韻,來加強語言的節奏和韻律。這也是作品中雙音節、四音節擬聲詞比較多的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