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2章 巴罕拉姆的國情(2 / 3)

個人主義這種東西,在巴罕拉姆大概是未知的概念吧。

阿瑪緹娜所說的,正是要我協助他們在這樣的國家裏加強國民支配。

對我而言——這種事我做不到。

我覺得,這是件比讓我擔任文化侵略的幫凶更加不人道、更為殘忍的事。

正當我皺著眉頭思索著這些時——

「——是我。」

有人敲了房間的門,我聽到阿瑪緹娜的聲音。

不等我或是克拉拉回應,她就坦坦蕩蕩地邁步走了進來。

「在進行了嗎?」

她這麼問——問克拉拉。

…………啊咧?

不是問我嗎?

我還想說她鐵定是來問我「讓子民為王父大人神魂顛倒(暫定)」計劃進行得如何。還是說,是否有進展不是由我本人,而是交由克拉拉來判斷?

「…………」

克拉拉的尾巴又豎起來了。

能見到阿瑪緹娜,她果然很開心吧。

「怎麼了?有在進行嗎?」

阿瑪緹娜再度詢問。

「……是的。」

貌似是瞬間因為遲疑而停頓了一下——克拉拉這麼回答。

啊,難不成—下令要她「討我歡心」的是阿瑪緹娜,或者是阿瑪緹娜的上司,「在進行了嗎」這句話,問的是服侍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最後是否有討我歡心、獲得我的寵愛嗎?

克拉拉之所以在一瞬間有所遲疑,是因為我和她並沒有發展到那樣的地步。

雖然覺得她如果會因此遭到責難,那就太可憐了——不過若是要我講出「所以說啦,真拿你沒辦法」之類的話,並且和她發生關係,這種事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嗯,這樣啊。」

對於克拉拉的回答,阿瑪緹娜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我——

「阿瑪緹娜。」

站起身來出聲叫她。

「什麼事?」

「可以讓我看看外麵嗎?」

「外麵?你昨天不是——」

「我想看這個國家的人是怎麼生活的。」

我打斷阿瑪緹娜的話,這麼推托著。

我很在意我從昨天「王父大人」對著國民揮手的景象,或者阿瑪緹娜、克拉拉的言行中所得到的印象,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為了確保在通盤了解後保有客觀的視角,呃,雖然覺得不可能——不過至少單看片麵就下定論是很危險的,我不喜歡這樣。禦宅族這種人種,就曾經不斷地淪為這種自以為是的判斷下的犧牲品。

「……這是必要的事嗎?」

「要打造出讓國民能夠接受的『王父大人』的神話或傳說,如果不了解那些國民就不可能做得到喔,不是嗎?」

「…………」

阿瑪緹娜瞬間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然後——

「好吧。」

她點頭同意。

「俗話說交戰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做事之前要先了解對方,這點是很重要的。」

「…………」

我不禁眨了眨眼。

咦?這個叫做阿瑪緹娜的人——腦袋其實很靈光吧?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將我的主張轉換為自己能夠理解的形式來吸收。

一般來說,將「洗腦國民」比喻為「戰爭」這種事……如果不理解其本質的話是做不到的。至少,她不是會光為了掌握表麵上的語意就腦袋空白的人。

「你換件外出服,我在外頭等。」

語畢,阿瑪緹娜走出房間。

*

「關於慎一大人,有件事必須向您稟告。」

這麼傳達後,陛下很快地準許我們晉見。

我們被領到謁見室。不過這和數日前陛下賜準拜謁的房間不同——裏頭寬敞了好幾倍,而且不隻我們,還有目測約二十多人的大臣,以及有權勢的貴族們的身影。

恐怕是在接見各位重臣的途中吧,然而陛下卻特意抽出時間來。這幾天來,陛下一定也一直牽掛著慎一大人的事。

「打擾了。」

我和美埜裏大人一同走向正坐於禦座上的陛下禦前。

克德巴爾卿與劄哈爾宰相隨侍於陛下兩側,此外,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諸位重臣,成排列於謁見室左右。這些原本全都是即使獲得陛下接見,我也不被允許與他們站在同一個場合的大人們。

當然,我能夠感覺到大家像在說著「這些家夥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的視線,這些視線刺在我和美埜裏大人身上……甚至是讓人生疼。

「——美埜裏,還有繆雪兒。」

陛下從禦座上開口喚道。

「聽說你們有關於慎一的事情要稟告。」

「——是的。」

美埜裏大人恭敬的行禮後,這麼回答。

「加納慎一被巴罕拉姆王國綁架一事幾乎已經確實,然而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無法出手營救——您曾這麼說過。」

「雖然於心不忍,不過正是如此。」

開口的不是陛下,而是克德巴爾卿。

恐怕是要在陛下說些什麼前先發製人吧。

「這件事,能否交給我和繆雪兒呢?」

「——什麼?」

「或者說……」

麵對滿臉吃驚的陛下、克德巴爾卿和劄哈爾宰相……美埜裏大人補充道。

「我和繆雪兒考慮要以個人身分前往巴罕拉姆王國,將加納慎一救回來。雖然說我是名軍人,不過不是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國民,繆雪兒現在也不過是個單純的女傭,萬一發生了什麼問題,隻要表示一概不知情的話,就不會造成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任何麻煩。」

「…………」

嘈雜聲在謁見室裏擴散開來。

在那之中——

「……嗯。」

克德巴爾卿皺著眉頭說道。

「這樣確實說得通……不過,古賀沼美埜裏,隻有兩個人,你們打算怎麼做?隻說人似乎是被巴罕拉姆帶走的,但是沒有確切證據,當然也不曉得在巴罕拉姆何處。我們神聖艾爾丹特帝國,可是具備著能夠掌握事件的國力——這點絕對不容輕視,而你打算怎麼找人?」

「讓愛比雅當向導。」

美埜裏大人說。

「愛比雅——啊啊,之前慎一說要留在身邊監視的那個半獸人間諜嗎?前些日子也參加了禦前足球比賽的那個女孩子是吧。」

「是的,考量到她原本的立場,是潛入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間諜的話,應該多少可以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那倒——也是。」

克德巴爾卿像是陷入沉思般低語。

想必是很令人意外的請求吧——陛下和劄哈爾宰相,都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看著我們,其他諸位重臣大人們,也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著。

我——隻是低著頭,等待陛下批準。

然而……

「繆雪兒。」

陛下突然叫到我的名字。

「在、在!」

「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我嗎?」

突然被這麼問,我有點不知所措。

原本的預定,是將一切發言都交給美埜裏大人——要在這麼多位大人的麵前說些什麼,這樣的事情我想也不敢想。

我不由得狼狽地抬起頭來……視線正好對上看著這邊的陛下。

「那、那個……」

「…………」

我向美埜裏大人投以求助的目光,但是美埜裏大人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力的點了點頭,像是在說「沒問題的,照你所想的去說」一樣。

「我隻是——想救慎一大人而已,僅僅如此。那個,非常抱歉,我很笨,所以沒有考慮過太複雜的事情,可是——那個……」

「——嗯。」

「隻不過,繆雪兒·佛蘭。」

在頷首的陛下身側,克德巴爾卿說道。

「你以前曾經從軍吧,像你這樣的人潛入巴罕拉姆,萬一被捕,恐怕會被認為是我國的間諜。」

「——!」

我不自覺地撫上手指上配戴的魔章戒指。

的確,我曾經在軍隊裏待過一段時間。身為半精靈,又沒有後盾,處境與孤兒無異的我,想要得到身為一個市民的待遇……為了要得到與一般人同等的生活,必須加入軍隊來被賜予市民權。

然而——

「魔章戒指作為身分證明,也記錄著你的經曆,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收回你現在所持有的魔章戒指。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

我不由得遲疑了——不過。

「…………沒有關係。」

我為遲疑了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的市民權,與慎一大人的性命。

原本就不是能夠放在天秤兩端比較苦惱的東西。

「可是,克德巴爾卿,如果繆雪兒不能流利地表達意思,將會對一同行動的我造成不便,難道不能賜與臨時替代的魔章戒指嗎?」

美婪裏大人從旁為我多說了這些。

「當然,我正有此打算,若是沒有魔章戒指,進入巴罕拉姆後也會很麻煩吧。巴罕拉姆的方言口音可是相當重。」

克德巴爾卿說。

…………咦?

這麼說來——

「既然都已經下定如此決心了,即便是阻止,你們也會擅自前往吧。」

陛下說道。

「看來就是幹枷萬鎖,也鎖不住你的決心。繆雪兒,你的覺悟,朕確實見識到了。既然如此——朕也不能不為你們餞別。」

「…………咦?那個……」

原本之所以來到禦前稟告,是為了不能由於我們擅自行動,而給神聖艾爾丹特帝國帶來麻煩——然後,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請求陛下安排穿越國境潛入巴罕拉姆時的移動方式、旅程中的糧食以及工具。

可是——餞別指的究竟是?

「陛下?」

劄哈爾宰相詫異的出聲。

大臣們也不知為何開始竊竊私語——反倒是克德巴爾卿,像是想到了什麼有關於陛下所言之「餞別」的事,歎了一口氣——接著把手覆上那雙秀麗的眼睛。

「……也罷。」

克德巴爾卿重新看向我們說道。

「何時出發?」

「若是能盡早準備好……明天就走。」

「這樣啊。」

陛下點頭。

列席的大臣與貴族們——沒有任何異議。

在陛下明白的允諾下,若是克德巴爾卿和劄哈爾宰相也都不表示反對,那麼其他大人們也很難有意見吧。

「美埜裏,繆雪兒。」

陛下再次叫喚我們的名字。

不對,不僅如此——陛下是從禦座上站起來,這麼說的。

「務必,要把那家夥帶回來。」

凜然且堅定——然而也隱隱夾雜著焦躁與苦惱的,陛下的聲音。

恐怕陛下的心情也和我一樣,不,或許比我更想親自前去援救慎一大人——陛下也許是這麼想的。

然而,陛下有其身為皇帝陛下的立場。和我不同,她有她必須背負的東西,將那些拋下不管,單憑自己的意願來行動——這種事,對陛下來說,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所以——陛下將她的這份心意,托付給了我們。

「是!」

我——和美埜裏大人一起,竭盡全力地用力點頭。

*

綿延不斷的相同房子,以相等的間隔排列著。

同樣的形狀,同樣的顏色。我所居住的日本,也可以在公共住宅這類統一建造的販售住宅中,看見相同規格的房子並列的情景——不過規模完全不同,從道路這頭直到那端全部相同,而且,別條道路大概也一樣。

還有就是……從鱗車車窗望出去的景色,看起來非常「幹燥」。

我想也包含街上幾乎看不到一絲綠意的因素,實際上的濕度大概也相當低。

而且我也體驗到了早晚的劇烈溫差。總歸來看,巴罕拉姆這地方不隻是服裝,風土方麵,或許也和我們那邊世界的阿拉伯各國,有若幹相似之處。

「…………」

街道上——沒有人的蹤影。

不對,雖然偶爾還是能看見,不過與其規模相較之下,實在太少了。

好安靜,太安靜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該說是沒有生活感嗎……凡是有人居住,就必然會產生的雜亂猥瑣一概沒有,我就像是在看著一條幽靈街道。

「這裏……其實都是空屋嗎?」

「嗯?」

對於我的疑問,阿瑪緹娜歪了歪頭。

「什麼意思?」

「不是啦……因為街道上完全沒有人的蹤影……」

「因為現在是工作的時間啊。」

阿瑪緹娜以極其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幾乎所有人都下田工作去了。」

「……下田啊。」

「雖然也有在工廠工作的人,或者是一部分擔任特殊職業的人,不過國民大半從事農業。」

「意思是說國民大半都是農夫?」

「是農夫,是士兵,也是家族。」

「…………?」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士兵等等的我還明白,保有民兵製度的國家,全體國民在非常時期時必須拿起武器加入軍隊,即使平時是農夫,但事實上等於預備的軍人。

但是……家族是指?

「你想看國民的生活型態吧。」

阿瑪緹娜說。

「再稍微等一下就好,應該有好東西可以讓你看。」

阿瑪緹娜這麼說完以後,再次陷入沉默。

不久後——

「好了,我們到了。」

鱗車停了下來。

看來大概是抵達目的地了——

「…………?」

我從鱗車的窗戶探出頭來看,在我眼前的是——頗為巨大的建築。

雖然比之前見到「王父大人」站在陽台上揮手的「神殿」小,但是比其他列於街道旁的屋子大了數倍,總覺得給人倉庫般的印象,屋頂也相對的高,從外部乍看之下,大概也可以想像得到,這棟巨大的平房建築不是普通的住家。

「要走囉。」

阿瑪緹娜下了鱗車——並且催促我。

我和阿瑪緹娜穿過玄關,進入建築之中。

然後……

「——啊。」

如我所想,裏頭的空間大而寬敞。

雖然使用了好幾根柱子支撐,卻沒有以牆壁區隔開來,這棟建築大概是以這個大廳為主體——其次頂多再附帶幾間小房間吧。

仿佛教會禮拜堂般的印象。

實際上……與外部枯燥乏味的模樣相反,內部使用了數種原色,處處皆是民族風樣式的裝潢,和方才所見到的大街景象全然不同。難道那些一模一樣的住宅裏麵,也是這樣的風格嗎?

可是——

「……那個是?」

大廳裏聚集了數十名男女。

人種上超過半數以上是人類,半獸人也很多,可是沒有看到像是精靈、矮人、蜥蜴人的身影。

這些男女的服飾同樣都是民族風——尤其半獸人的暴露程度莫名的高。

(……是這樣啊。)

我突然想到。

從平時愛比雅的服裝來看,這是巴罕拉姆原本的文化。

在我們的世界裏,沙漠民族為了防止曬傷和調節溫度,大多穿著能夠包覆全身的服裝——不過半獸人的情況從愛比雅的「那個日子」來看就可以明白,他們的毛色會變深、脫落,皮膚的新陳代謝會加速,因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悶熱,衣著反而變得少而單薄。

這是在日常生活中經過必然的洗煉,所形成的文化形式。

那真是——

「多麼的美麗啊!」

我給予如此評價。

或許是因為至今為止,看到的都是枯燥乏味的街道,所以格外容易有這種感覺也說不定。不過眼前這些人們的姿態,濃縮了巴罕拉姆的文化與國民性——在我的眼中,呈現出這樣的風貌。

「……是嗎?」

阿瑪緹娜臉上一瞬間——閃過晦暗的神情。

啊咧?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啊啊,不——沒什麼。」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的樣子,阿瑪緹娜搖搖頭。

既然她都說了沒什麼,那我也不好繼續深入追問。

我轉而詢問關於這個場合的事。

「……這是什麼的集會?」

我和阿瑪緹娜一起站在牆角,並且問道。

總不可能是cosplay廣場吧——

「是婚禮。」

「啊啊,婚——欽?」

婚禮?

原來如此——所以才有這麼多人穿著民族服飾。

不過以婚禮來說,並沒有看到新郎、新娘或主婚人,可能是典禮還沒開始吧。

「新郎和新娘呢?」

「不就在那裏嗎?」

「那裏……」

阿瑪緹娜指尖所指的……是在大廳中央的男男女女。

隻是,在那裏的不論男性或女性,分別都有數十名之多……

「……哪個?」

「那個啊,那邊不是有三十組嗎?」

「……三十組是指……」

新郎和新娘有三十組?

意思是,也就是說,這是……

「難不成是集體結婚嗎?」

「正是。」

阿瑪緹娜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在他國的文化或習俗裏,自然隱含著與其相應的曆史和必然性,身為異邦人……不對,是身為異世界人的我,不應該說三道四。

可是——結婚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將這件大事就這樣「大家湊起來一次辦」真的好嗎?

「話說,我們擅自闖入婚禮這樣好嗎?」

更何況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外部人士。

「沒關係。」

阿瑪緹娜幹脆的說。

「家屬出席婚禮這很自然吧,雖然你是外部人士,不過有我隨行的話就沒什麼問題了。」

「……家屬?」

意思是在這其中有阿瑪緹娜的親屬嗎?

其中看來確實是有數名狼人的男性和女性……

可是仔細一想,今天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為我要求阿瑪緹娜「讓我看看街道和國民生活的形式」——假使我沒有提出這個要求,阿瑪緹娜也就不會參加這場婚禮了,不是嗎?

意思是說——

「……不會吧。」

我腦裏閃過一個字眼——「王父大人」。

像是要印證我的想像一般——在大廳的那一端,牆邊形似陽台的地方,出現了三個人影,其中一名站在正中間的人物,我似乎曾經見過。

「那個是——」

「嗯,是王父大人。」

阿瑪緹娜點頭。

沒錯,那是昨天我也見過的——巴罕拉姆的國王,旁邊不知道是護衛還是什麼,站著兩名看起來相當強壯的男性,且穿著和阿瑪緹娜樣式相仿的服裝。

不過……

「可是,為什麼巴罕拉姆的國王要出席婚禮?」

「在我國,家族裏的婚姻由王父大人親自賜予祝福的話語,對王父大人宣誓永遠,對王父大人宣誓誠實,這就是我國的結婚儀式。」

「……宣誓什麼的……不是對著神明嗎?」

「所以對王父大人宣誓不是嗎?」

「…………」

這就是那個吧。

圖解為國王陛下=活神仙。

這麼說來……

「難道說婚禮要聯合舉辦也是因為……」

「為了配合王父大人來訪的時間。」

阿瑪緹娜說。

簡單來說就是——在巴罕拉姆,國王會定期前往各地巡視,在國王來訪的時候,把婚禮和其他什麼的都一次完結。原本總覺得說到國王陛下,就該是一副穩重的模樣加上不動如山的形象——不過在巴罕拉姆有種相當步履輕盈的感覺。

不,從衣著和文化上來看,說不定出乎意料的,巴罕拉姆原本是遊牧民族之類,或者像那樣的人們的群集。倘若如此,那麼「定居」這種文化的紮根,也有可能是最近才發展出來的事。

正當我思索著這些事時——巴罕拉姆國王身邊的其中一人,將一張羊皮紙攤開來高聲大喊。

「~~~~!」

看來大概是某個人的名字。

會在婚禮中被叫出來的,應該是新郎新娘的名字吧。不過,啊咧?意思是說那個人不是護衛,而是擔任神父或是那種職務的人?

這個姑且不談,總之——

「…………」

從中央的新郎新娘群中,各有一名男女走上前,屈膝跪下。

「我等以父之聖名,許汝等永遠之契約。願常為我等家族之一員,誠實敦厚!」

「與光榮同在!」

對於國王身側男性的發言,新郎新娘這麼回應。

他們的表情認真嚴肅——不過老實說看不出絲毫喜悅。

而且……

「——下一組!」

國王身側的男性很幹脆的宣告,最初的那組新郎新娘迅速退到後方,下一組新郎新娘接著走出來,也同樣單調乏味——而且是在接受那種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莫名上對下視角賀辭後,回以「與光榮同在!」並退到一旁。

然後接著又是下一組——

「…………」

我有點傻眼。

這流水作業是什麼鬼。

不不不——確實,國民的婚禮全部都要國王陛下出席的話,無法悠閑自在、從容不迫地進行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怎麼說……總有些事不關己的感覺,這樣真的好嗎?

我不由得這麼想。

而且……

「在我國,達到適婚年齡的男女,會與決定好的對象結婚。」

阿瑪緹娜的話語傳來,讓我更加震驚。

「咦?決定好的是指……婚約嗎?那是由誰來決定的?」

「王父大人。」

阿瑪緹娜以平靜的口吻說。

不不不稍等一下。

決定對象的是王父大人——再怎麼說都太離譜了吧這!

畢竟光是要出席並在一起舉辦的婚禮就已經很不得了了,還要國王陛下一個人來決定全體國民的終身大事,想也知道這不可能。實際上,大概應該是由國王陛下的親信,或者各地官員之類的人士隨便決定的吧?

可是那樣未免……

「不是和喜歡的對象,而是和國王決定的人結婚?」

「沒錯。」

「那樣不奇怪嗎?」

「遵從父親是應該的吧。」

阿瑪緹娜毫無情趣地說。

「……這個……」

我無言了。

怎麼說……超級不舒服,感覺糟糕透頂。

人們的自由意誌被徹底無視。

可是,要說這也是『文化差異』,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我也隻能這麼想。在漫畫、動畫、遊戲和輕小說中,政治聯姻等等——「在雙方親人協定下訂定婚約的男女」之類的梗多得數不勝數。確實在日本的戰國時代也是如此,戰國武將的婚事有九成是身兼人質的政治婚姻,豐臣秀吉和寧寧的婚姻是罕有的戀愛結婚,那則屬於例外。

當然——在大多數的作品中,那種「由親人指定的婚約」都會演變成登場人物加以反抗的劇情;反過來說,這種屢屢出現在劇本中的橋段,一直以來都施行得理所當然。

所以,奇怪的說不定是感到抗拒的我。

總而言之,我轉了個話題。

「那個,剛剛有提到家屬,那麼阿瑪緹娜的家屬是哪一位?」

「全部的人。」

「欸?」

我發出有點蠢的聲音。

「全部的人是指……」

我再次看向大廳。

那裏站著數十名男男女女,也有狼人以外的種族的身影。

當然,除了新郎新娘以外的人們也聚集在這裏吧,可是數量實在太多,若說這些人全都是阿瑪緹娜的「家屬」,好像哪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