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秀清》
第一章易秀清落難西府花香月舍命相助
1935年關中平原上第一場雪像飛沙,打在人臉上格外疼痛。西府入冬的午後,能見度很低,火車站前人影晃動,有的搓著手,有的哈著氣,都瞪大了眼睛向東望去,一聲汽笛轟鳴,一頭黑乎乎的鐵家夥頭上冒著黑煙向西衝來,許多還沒有見過火車的人們,已經踮起腳伸長脖子對著沒有停穩的火車呼喊,喊些什麼,已被奮飛的雪花淹沒地聽不清楚。
易秀清下了火車,站在西府的火車站前的小廣場上,一臉木然。這是他人生第一次來西府,對著這個有著十三朝古都曆史的傳奇城市,他要在這裏尋找人生最後一個親人,他在哪裏?他沿著人流向前走,鐵路兩邊的草頂子茅屋前有許多小商小販招著手,喊叫著:肉夾饃啊!羊肉泡!乾州鍋盔!三原的蓼花糖......叫賣聲此起彼伏。哥哥、哥哥,有個穿的很洋氣的女孩子向他喊,到家裏暖暖身子吧!
前麵七八步處,那是一雙什麼眼睛呢?奪人心魄,攝人心魂,兩彎碧泉映銀月,繁星點點泛光輝!麵如桃花,唇如丹砂,頭頂藍花帕,身著青花襖,紅豔豔的大絲巾在胸前迎風飄揚,整個人猶如亭亭玉立的花骨朵在朔風細雪中慢慢綻放,這不是自己那個大美女妹妹秀玉麼!自己眼前一花,又回到十天前的那幅場景。妹妹向自己跑來,一襲紅豔豔的大絲巾,就在兩個人快要接近的時候,突然從旁邊閃出兩個黑衣人,拖著妹妹就走。
哥——哥——快救我!
哥——哥——救救我!
那時易秀清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不是北平大學那個溫文爾雅、瀟灑倜儻的大學生,就像一頭眼中噴火的獅子向哪兩個夾持自己妹妹的黑衣人猛撲過去,通的一聲,不遠處一輛黑色的甲殼蟲汽車旁邊一個戴雪鏡手提王八盒子的黑衣人,向他開了一槍......當他醒來的時候,床邊的母親不斷地流著眼淚。
正想到這兒,“啪”的一聲,剛才那個吆喝他的十五六歲女孩子,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下,他才醒過神來,一臉麵目凶獰的樣子。“咋啦!咋啦!額滴神呀!叫你到哦家裏頭喝碗麵湯,咥碗燃麵,暖和暖和,你看你喔凶神惡煞的樣子,嚇死人麼!”易秀清冷冷地答道:“你找錯人了,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隨便和人暖和暖和的。”“你是那種人?你把哦當成啥人啦些?哦是賣麵的,不是賣B的,想喝熱麵湯、咥燃麵就走,不想吃就滾!”易秀清一下懵了,陝西這的閨女長得賊漂亮,說起話怎麼像喝燒刀子似的衝啊!這時候,易秀清感到肚子咕咕的叫起來,大半天沒吃東西了,順便問了句:有米飯沒?“一看你就是關外來的,東北那嘎達愛吃大米。到陝西就要咥燃麵,麵湯不要錢。”說著,那閨女就把易秀清帶到三間瓦房飯館裏,招呼夥計給客人倒碗麵湯,自個到裏屋去了。
夥計問他吃些什麼?隨口回了幾道菜:豬肉燉粉條、小雞燉蘑菇。“打住”,夥計連忙搖手,“哦這是麵館,要吃好的,就到西府鍾樓附近的同盛祥、白福樓去,這兒一門都是些麵食、岐山臊子麵、胡子耳朵、棍棍搓搓......這年景,能吃上麵就不錯了。師傅是戶縣人,最拿手的是戶縣軟麵,你吃些啥?”夥計有些不耐煩了,易秀清點了一大碗戶縣軟麵,喝著麵湯烤起桌旁的爐火來。一邊烤火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情形:一個偌大的麵館就他一個食客,看來這家麵館的生意不怎麼紅火,屋外還在飄雪,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時候,有幾個小叫花跑了進來,嚷嚷著要吃麵,夥計給了每人發一個窩窩頭,推搡著趕了出去。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叫花又跑了進來,衝著易秀清小聲說:“有錢沒?給點吧!”易秀清掏出了幾個十文中山頭像小幣,抵到那個小叫花手裏。那個小叫花攥緊錢,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易秀清低頭吃麵的時候,陸續進來了幾位身穿褐色棉衣的中年漢子,都沒發聲,手指給夥計要了和易秀清一樣的麵食。湯足飯飽,易秀清問了最近的客棧,提著皮箱出得門去。
天色已經全黑下去了,易秀清借著雪光穿過火車道,向西府城內走去,西府城始建於明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距今己有600多年,是中國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建築。城牆長11.9千米,高12米,頂寬12-14米,底寬15-18米,平麵呈長方形。城牆四麵各有一個主城門:東長樂門,西安定門,南永寧門,北安遠門,每個城門都由箭樓和城樓組成,而城牆四周為護城河。易秀清的祖父隨西太後西逃的時候來過這裏,給易秀清講過,西府城是中國西北重鎮,城牆規模很雄偉,四道大門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左青龍,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現在自己要進的就是玄武門了,快到護城河岸的時候,他感到後麵有人一直緊跟著他,他一轉身徑直向那幾個人走去,那幾個人下意識一閃,自己從他們中間穿過,穿過火車道,往道北剛才吃飯的方向走來。兩旁的門麵房基本都打烊了,隻有漫天的飛雪卷裹了整個世界。他的麵前,一個黑衣人雙手合抱在胸前,冷絲絲的發出“把箱子留下,人走”的怪異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