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老人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終於老淚縱橫,癱坐在了椅子上。李海全身顫抖,臉上的熱淚像無聲奔湧的噴泉,不停地迸流出來……李海也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癱坐在了屋地上。
李貴不明所以,一進門就開口訴告李海:“你是哥,我是弟,我本不應該說你。可是,今天的情況特殊,我得好好地說說你。你給我聽好咯,咱們是孫子,不管到任何時候,老人的話都得聽。看把你能的,敢強爺爺的嘴,還反了你了……”
李忠和庭庭扶起李海。李海再也忍不住,迸出一聲長哭後,他可可憐憐地說:
“天還在,日頭還在,這世道怎麼把人弄得左右都沒有辦法啊!我……”
一串串的水珠子叭嗒叭嗒地從李海的臉上掉下,當娘顫巍巍的身子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哭得越發傷心,兩個寬肩膀一聳一聳地不斷地抽動著……海她娘撫摸著兒子散亂的頭發,哭腔哭調地安慰著自己的兒子:“孩子,你再有多大的屈也不能強老人,強老人是一行大罪。你有什麼話,要跟爺爺好好說,有脾氣也不能跟老人發。海,弟兄們都來了,你起來,你和弟兄們都坐下,你們都跟爺爺一塊慢慢說。”
東方老人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有說不出的內疚。“唉——”老人搖搖頭,長長地歎一聲,抱怨著自己說:“海有什麼錯?孩子沒有錯!是我人老少了考慮,一聽到老邊受罪,心就如刀割一樣;是我氣得糊塗了,才拿孩子出氣。孩子們,我是擔心老邊啊,他若要有個三長兩短可該如何是個好哦。我是一個快死的人,怎麼還能去得到縣裏呢?去了又能做個甚呢?那些人能在乎我?他們要是多少還有點人性,就不會去糟蹋老邊,海也不會受那麼多的折磨啊!”
屋子裏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東方老人下定了決心,想什麼轍也得把邊宜軒救回柏村。當下,老人就把要救邊宜軒脫險的想法向年輕人們說了說。
李貴問李海:“海哥,邊書記現在的身子骨行不行?咱不要費多大勁把他救出來,到路上又頂不住,那可真就沒有轍了。”
李海已經把自己的淚水擦幹,也沒有了氣,他高聲答:“縣裏的老領導們有經不起折磨,自殺了的。但是,邊書記真不是一般人,肉體上雖說折磨得脫了相,卻不散架不尋死。他跟我說,社會動亂是暫時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會讓它一直亂下去。他老人家有辦法發動群眾運動,就有辦法收拾不好的殘局。再怎麼瞎折騰,我隻要還有半口氣就不能死,得挺住,活過劫難以後,我還要接著繼續幹我們的社會主義。他整天在長明的小房子裏強忍著吃,強忍著睡。有空他也不閑著,在小房子的地上走走路,彎彎腰,蹬蹬腿,經常活動。邊書記的肚子裏沒有一點病,就是不能讓那些狗日的們再折磨,如果再被王八蛋們折磨上幾個月,依我看,他縱然不被餓死,也要得重病。”
李忠問:“庭庭,去沁水城能不能騎自行車?”
庭庭答:“哥,能騎。路雖然不大好走,咱們是幾個年輕人,帶回一個小身架像幹柴棍一樣的邊書記沒有一點問題。有上六七個小時,咱們順順溜溜地準能回來。”
“……”
聽著小弟兄倆的對話,東方老人的心裏很受用。老人雙手捋著銀須、頷首慈祥地望著庭庭弟兄倆,他琢磨著,琢磨著……老人終於有了決斷,他用不很連貫的口氣說:“你、你倆是想計劃騎自行車到縣裏吧,這、這個辦法倒還不錯。
貴兒,你去把大、大隊的兩輛車子推出來,再到別的村借、借上兩輛,四個小年輕,帶一個身小力薄的邊宜軒準沒有問題。不過嘛……你、你們來回都得趕黑走。
今兒的整個白天,你們四個甚事也別幹,都給我躺倒先歇好,把精神養得足足的。
貴兒,你慌慌張張地總看著我幹什麼?數、數你越大辦事越沒成色,動不動事情還沒辦,先稀利馬哈地著急得把自己上了火,早早地就把自己給撂倒了。你千萬得聽我的,不能著急。天一黑,我喊你們時你們再上路。海,我現在擔心的是怕關老邊的那個鬼地方弄不出人來。海,那個鬼地方能把人弄出來嗎?”
李海信心十足:“爺爺,小屋的後窗開在大街上,我已經偷空把窗戶上的鐵條弄鬆虛掩著。從後窗戶弄出邊書記來沒有一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