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羽心知賀茗的脾氣,性情急躁,也最受不得氣的。
於是他見賀茗手猛然縮回了袖間,再度落下時,指間已夾著兩粒小小的鐵珠。
賀茗如今的修行已達氣海九層,不僅是賀茗,他們這幫能入學七曜學堂和宗族書院的世家子弟,皆在十四歲時達到了氣海九層,更甚者已聚滿氣海十層,晉入雪山的修行。
鐵珠是實心的,以念力打出去,即使隻是那麼小小一粒,傷害也是很大,起碼那鷹若中了,便活不了命。
至於人,裴素羽冷眼旁觀,隻想看寧不棄該如何應對。
若真不幸中了,也不過是碎了膝蓋而已。
念想間,賀茗已然出手,兩粒鐵珠在幽暗夜間射出,一粒對著寧不棄臂上的鷹,一粒對著寧不棄的膝。
而馬背上的寧不棄似渾然不覺,臉上沒有絲毫備戰神色,裴素羽皺了皺眉,忽然想出口提醒他。
然而在下一刻,他抑製了這個念頭。
隻見鐵珠已至寧不棄跟前,在火把的光中反射出了一抹亮色,寧不棄瞳孔收縮,手臂一震,鷹撲棱棱飛走,而原本坐於馬上的他,瞬間如沙般滑落馬背。
一粒鐵珠隻堪堪擦過鷹的羽翼邊緣,幾片羽落了下來,同時朝著寧不棄膝蓋射去的那粒,已然空落,直接鑽入了沙中。
寧不棄從沙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直,長吹了鷹哨,喊道:“去找雷烈大哥!”
他未及站穩,賀茗的人已直奔跟前,手中折扇朝著他的麵門敲下。寧不棄逆風急退,同時揚鞭,讓腳下揚起的沙塵朝著賀茗的正麵踢去。
賀茗悴不及防蒙了一臉的沙,更是不悅,同時也驚訝這小兵居然能有如此敏捷反應,隻是這小兵除了身手敏捷、逃走的步伐略怪異些,一直未曾使用過念力。
莫非還有所保留?
賀茗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既然你有所保留,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麼真本事!
寧不棄一直在躲,跟著他來的兵卒不過五六人,上陣殺敵擒捉馬賊是一把好手,可他不發話,沒人敢上前。
而阿信隻有氣海四階,根本不夠實力接下賀茗的怒氣,於是寧不棄讓他們留下原地,自己放了鷹、棄了馬,與這小少爺在沙塵間周旋。
他雖無法得知賀茗真正的實力,但就那兩粒鐵珠的速度與威力來看,自己若非早有準備竭力全力躲開了,隻怕眼下膝蓋骨早已碎裂。
這都要感謝花犯大叔所教的花影蹤,半年多的練習,再加上他在腿間早已貼上的疾走符,才能借著地勢的熟悉,在一追一逃間,始終未曾被賀茗追上。
疾走符是他用曲子從花犯那換來的,但符咒的力量終歸會減弱直至消失,而且那身後的小少爺仿佛追得更近了!
寧不棄直覺旋身止住了步伐,竭力一鞭抽在沙中,沙幕起,頓時他的身影消失在賀茗的視線中。
賀茗冷笑間折扇一展,沙塵盡數飛散,又是兩粒鐵珠射出。
這一次鐵珠攜風而,念力不知比第一次大了多少倍,雖在三尺之外,寧不棄卻已被那股氣勁所製。
一粒鐵珠對著他的頸間而來,另一顆是衝著膝而來。
若跪,可活,若不跪,那便死。
寧不棄捏住一道結界符,正要釋放,雖知道這道符的靈微弱,卻也知道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不跪也不要死!
就在鐵珠近到身前一尺之時,一道靈力微弱的結界迎風而立,然而結界脆弱如琉璃,瞬間便被強大的氣勁所擊碎。
寧不棄喉間一緊,不由按住了胸前的那枚護身石。
然而就在那刻,在遠處漠然觀戰的裴素羽出手了,他的身形迅疾,但他手中所發出的刀氣到來得更快!
叮然一聲,刀影斬裂兩粒鐵珠,連帶著賀茗暴戾的念力也被刀氣所化。
寧不棄哽在喉間的一口氣終於緩緩呼出。
裴素羽淡淡道:“賀茗,你大概未看出他從未修行過,若你這兩粒鐵珠真的落在他身上,隻怕他當場就要斃命了。”
賀茗眉微挑,“未曾修行?怎麼可能,長公主手下的兵怎麼可能如此無能?”
“因為他又不是長公主帶的兵。”裴素羽側身望著寧不棄,語氣夾著三分譏嘲與七分漠然,“兄長提起過你,如今看來,神子後裔,也不過如此。”
寧不棄低聲問道,“兄長?”
“我的兄長姓柳。”裴素羽的刀悄無聲息地落在寧不棄頸邊,風揚發絲,而輕掠刀身的發絲盡斷,他聲音冷淡如冰,“東皇殿大司命大弟子,禦史台十三道蘭台監察使,柳劫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