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無視了商隊的熱情，在停歇的亭驛裏，兩隊人馬麵麵相覷，許久沒有說話。
烈日照黃沙，天地的水汽仿佛都被蒸發了，於驛亭裏望去，滿目的熱砂之景，仿佛看不到邊際。
“怎麼還不見人來接我們？”少年中有一人抱怨道，“弓月城不是早就收到消息了麼？”
給眾人分發水食的少女低聲道：“賀哥哥，好像食物不夠，怎麼辦？”
姓賀的少年被熱得有些暴躁，“鬼知道，什麼破修學旅行，偏偏要來西邊！”
“賀茗，你少說幾句，能省幾口水。”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玄衣少年冷冷開口，“來之前我們已經看過地圖，這裏是離弓月城最後的一個亭驛，若馬的腳程夠快，明早便能到弓月城。”
賀茗像是有些許怕玄衣少年，強壓怒氣道：“可是，幽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弓月城會派人來接麼？畢竟，我們的身份擺在這，長公主真把西境當成自己的麼？還要我們擺上名帖，請求入城？”
玄衣少年冷笑：“她知道有老師在，絕對會派人來。”
賀茗望著馬車，裏麵坐著極少露麵的老師，不再吵囔。
這是少年隊伍中有一人站出來，向與他們隔了些許距離的商隊走去，他手裏拿著空碗，對商隊中的人道：“我們是長安來的，大叔，我聞你這酒很香，能否給我一碗。”
他臉上帶著禮節性的笑容，看起來極為有教養，叫人心中舒爽，雖有距離感，卻也不疏離。
“這酒小哥可喝不得，再過幾年再說罷。”商人笑笑，“若你們缺水缺食，我這倒能勻一點出來。”
“嘁，喝酒的事，自幼就開始練了，你當我們是什麼小孩子！”賀茗湊上去，伸手要將那握碗少年拉走，“小羽，行李車裏有一壇酒，是十年的春風渡，你若想喝，我分你一半。”
裴素羽笑了笑，沒再說話，默默坐了回去，這天下皆以商人為賤，他們這些人便被從小教育這些貴賤之禮，賀茗將他拉回隻是不喜看他落了他們的麵子。
這些世家子弟啊，裴素羽與對麵那位商人大叔相視一笑，然後又啞然想到，其實自己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一個。
若是能像哥哥那樣，自幼不必活在這群人之中，該多麼逍遙啊。
想到這裏，裴素羽低低歎了口氣，手指敲著空碗，想著長安的兄長。
一聲鷹嘯貫穿天際，片刻後，唯一看似華貴車廂裏有人聲傳來，“素羽，你出去探探路，我想著弓月城的人快來了。”
“老師，這鷹就是訊號麼？”裴素羽眨了眨眼，站起身。
“老師，我也要去！”賀茗實在坐不住了，也主動請纓。
車廂裏的老師輕輕嗯了一聲，像是同意了。
裴素羽牽著馬走出了亭驛，腳下沙地鬆軟，總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他性情謹小慎微，此時心中有諸多不適，卻無從說出口。
賀茗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另一名叫蘇晗的少女也跟著了過來，蘇晗喜歡黏著賀茗，是因為兩家自幼結親的緣故。
世家子弟的婚事不由自己，皆是家族與家族間利弊權衡，裴素羽有些慶幸，裴家將臣輩出，這親事也要等到他冠禮之後還會被定下，如今自己才十五歲，起碼還有五年的逍遙時光。
三匹馬已經離開亭驛一陣，裴素羽走在最後，他心中的不適讓馬兒的速度也放慢下來，到底是什麼不適，他自己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