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式和柯涵他們道了別,雖然我跟他們已經來來回回道過好幾回別了。
那個夏什麼周的倒是移情別戀的挺迅速,目前和張宜年發展情勢十分良好,雖然就像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我一樣,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張宜年,不過對於這種事我還是衷心祝福的,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手拉著手一塊兒去投胎了呢。
新房子是個什麼別墅,獨門獨戶的小院,房子有三層,我還能在院子裏種點菜,不知道沈煉怎麼想,我是很滿意的。
至於那棟凶宅則被沈琛要走了,看樣子他是打算長期住在那兒,據我的觀察他應該是看上柯涵了,撇開別的不談,柯涵這家夥單從相貌上說還是很可人的,隻不過他是鬼,難不成還要跟我一樣,借沈琛一半的陽壽來抵啊?
沈煉說這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隨他們幹嘛幹嘛去。
我學畫的計劃因為沈煉夭折了,隻好繼續往文學青年的方向發展,開展我的創作計劃,寫傳記什麼的是個浩大的工程,好在有我以前寫的那些日記做參考,還有沈煉這個人,從某方麵來說他也是個活體移動大百科,關於鬼怪的事他再了解不過了。
我還打算等我寫完了傳記就開始著手寫鬼故事,一個自己死過一次,又見識過無數妖魔鬼怪的人不寫鬼故事多浪費啊。
我覺得憑我的才能肯定比柯涵寫的好,至少我在紀實上麵是遠遠勝過他的,起碼我不會把一個純粹的生活劇寫成狗血魔幻大片。
我就這樣和沈煉相安無事地在一起過了三年,好像跟從前我還是鬼的時候也沒什麼分別,區別在於他吃飯的時候是我陪他一起吃,睡覺的時候也不是蓋棉被純聊天了。
我拒絕做飯,也堅決不吃沈煉做的飯,雖然我的菜不能下口但是品相還是絕佳的,而沈煉做出來的東西從賣相到口味,全都能打負分,後來我們請了一個廚子回來,徹底告別了叫開封菜外賣的生活。
這三年的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不能詳說,真要說起來的話就是另一個二十萬字短篇小說了,說是短篇,其實還是很長的,不過事實上也沒什麼好說的,都是一些七七八八的瑣事。
第二年的時候沈煉把我拉去瑞士扯了證,又去拉斯維加斯度所謂的蜜月,也在那裏玩了三天,在賭城不賭錢,光是在那裏遊玩,順便吃了三天,拉斯維加斯有些餐館的東西還是很好吃的。
瑞士領的證在國內沒用,我覺得他這麼做挺無聊的,跟柯涵寫的那些YY同誌小說一樣,結局都是男主角1號和男主角2號手拉手去瑞士荷蘭法國丹麥比利時等地結婚,這在我看來是件很惡俗的事,非常惡俗。
順便說一下,柯涵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專欄作家,嗯,其實我覺得是作(zuō)家,任何東西任何事情到了他筆下都會變得惡俗無比,我已經在心裏給他打上了三俗的標簽,可憐他的那些讀者都不知道作者其實是隻死的比我還早的鬼。
言歸正傳,這事雖然俗不可耐,好吧,就算說他俗也不會就這樣襯托的我高貴起來,總之沈煉麵無表情地給我套上戒指的時候我其實還是很高興的,尤其是這枚戒指還是XXX訂製什麼什麼的時候。
我從本質上來說還是一個死窮鬼,所以手上戴著這麼一枚戒指的時候感覺就像捧了好幾萬塊錢,一邊暗搓搓的高興一邊又忍不住罵沈煉敗家。
以前在沈家大宅遇見的那隻狐狸精也常來看望我,隻是他每次來沈煉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我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有仇。
沈煉的爸爸偶爾也會來我們的新家,可能他也想開了,對我又恢複了從前那種溫和態度。
而幾年後我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先是動不動地就靈魂出竅,有時候在街上走著走著魂魄就會莫名其妙地脫離身體,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我的身體吧唧一下軟倒在地,嚇壞一大票無辜群眾,這種情況接連發生了四五次之後沈煉就禁止我出門,就算要出去也必須跟他一起。
我再笨也知道情況不妙,我問沈煉:“你不會隻剩七八年可活吧,然後又分了我一半,我快死了,你也快死了是不是?”
“不是。”沈煉說:“我能活到六十歲。”
我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他把餘下的陽壽分了一半給我,他自己隻能活到四十五歲。
“哦……”我笑了笑說,“那個判官說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命,所以我們還有十幾年,是吧?”
沈煉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說:“所以就算你當初真要拿自己的餘生報答我,也不會多久。”
我說你算得很清楚嘛。
沈煉又不說話了。
我生病了,我能感覺的到生命在流逝,這麼說很文藝,但確確實實是那樣的感覺,我很清楚我是個什麼情況,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也許是因為我原本就是鬼,即使還陽,再生為人,做鬼做久了魂魄裏本來就帶上了死氣,陰氣,我附在沈煉身上時會害他難受,同樣也會損害我自己的身體。
難怪說鬼話連篇,判官也是鬼,鬼說的話怎麼能信,沈煉用自己的一半壽命來抵,我卻未必能活那麼久,甚至打個對半折都不止。
我前前後後進了好幾回醫院,其實我跟沈煉都明白,我是不可能治好的。
即使沈煉不說,我也很清楚。
星期天下午,沈煉出去給人處理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了,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決定離開這裏。
我不想讓沈煉眼睜睜地看著我死掉,我會很難受。
我花了點時間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換身幹淨衣服,鏡子裏的我一臉病容,比以前做鬼的樣子還難看。
我慢吞吞地走出門,我已經很久沒出過門了,現在是入秋時節,陽光正好,藍天白雲。
我打算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等死,隻是在街上還沒走一會兒就累得不行,還動不動就咳出一口血,周圍路人看著我的眼神特別惶恐。
這半年來這個身體越來越虛弱了,跟武俠小說裏受了內傷的人一樣三不五時地就吐幾兩血,弄得我現在很有林黛玉的風範。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好像下山了,有點冷,我覺得有點餓了,就去一個西點鋪子買了盒蛋糕,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
我覺得這裏很好。
我費勁地拆開蛋糕盒子,眼淚又一顆顆地滾下來,砸在蛋糕上,真是的,這蛋糕不能吃了,我抹抹眼淚,抬起頭,看見沈煉站在對麵不遠處,惡狠狠地瞪著我。
沈煉朝我走過來,一邊罵:“孟存思,你他媽是不是玩離家出走玩上癮了!”
我想對他笑一笑,想伸手讓他抱抱我,可還沒等他走近我就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沈煉不出門,把那些工作一股腦兒的全推給沈琛了,自己就待在家裏陪著我,我很嫌棄他,我說你再不幹活就沒飯吃了。
沈煉說:“我沒飯吃,你養我,我的全部財產都在你手裏。”
我哼哼兩聲,我說我是一毛不拔的葛朗台,你要是窮的吃不起飯就把戒指當了吧。
沈煉說不出門,就真的不出門了,成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都有點嫌他煩。
我病得很嚴重,最後我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了,我的傳記還沒寫完呢,外麵日頭正好,我就讓沈煉把我推到院子裏曬太陽,我念出來他幫我寫。
我說最後寫什麼好呢,沈煉也笑著說:“是啊,寫什麼好呢?”
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這是安徒生童話故事,王子和巫婆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這是重口味獵奇□□,王子和騎士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是柯涵的同誌小說。
靈異故事的結局會是什麼呢?我說,最後天師和小鬼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陽光可真暖和啊,沈煉拿著筆寫了很久,我覺得很奇怪,我隻念了一句話他怎麼會寫那麼久,他肯定寫了別的什麼東西。
我說:“你寫了什麼?給我看看。”
可他不肯。
陽光靜靜地灑在我的身上,院子裏花很多,很漂亮,還有股桂花甜絲絲的香味,沈煉其實是個花癡,他在院子裏種了很多花,隻是畢竟是秋天了,花開的不夠熱鬧,白色的菜粉蝶在花叢裏飛來飛去。
沈煉在陽光下的側臉看起來特別好看,我以前說他像西洋畫,他看起來確實像一幅畫。
我何其有幸遇到這麼一個人。
我說沈煉啊,我走了以後你怎麼辦呢?你老了誰來照顧你啊,那時候你怎麼辦呢?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啦,隻是我不能陪他一起老,終歸還是有些遺憾。
他才三十幾歲,他往後還有很長的日子,他會不會喜歡上別人然後把我忘了?
想想真不甘心,白賺了這麼多日子,最後還是要死,我又要死了,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說:“沈煉啊,我發現我很喜歡你。”
“哦。”沈煉回頭看著我,說:“我愛你。”
我心想,真好,這話多直白,多動聽啊。
我微笑著閉上眼睛。
所以這就是結局了,我死了。
至於我走了嗎,當然沒有,如果我走了誰來給你們說這個故事。
我還是死了,再世為人過了幾年好日子,又成了鬼,不過這樣也很好,我要守著沈煉,看著他不讓他跟別人好,我要陪著他,看他變成老頭子,哦,不對,他隻能活到四十幾歲,總之等他的一生走到盡頭,不管他是變成老頭子還是什麼樣,那時我再和他一起走。
走了去哪兒呢?哪兒都好啊,天涯,海角,我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