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克漢承認,“那你又是怎麼知道她就坐在這把椅子上?”
“隻有坐在這張椅子上才可輕易將煙蒂扔進壁爐裏。女人射門的命中率一向不高,更何況要從屋子另一端將煙蒂扔入壁爐。”
“這個推論非常合理,”馬克漢承認,“但除非你曾經私下調查過,不然你怎麼知道她在這裏喝過茶?”
“我確實不太好意思解釋,昨天我察看過,煮茶的壺裏還有茶袋沒有清洗。”
馬克漢輕蔑地點點頭:“你貌似犯了藐視法律的大罪。”
“因此我才會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光就精神層麵的推論並不能決定存在的事實,隻能決定不存在的,我們當然必須考慮到其他的因素。就目前來說,這隻茶壺指出了管家已經脫離涉案的嫌疑。”
“我承認你這麼做是對的,”馬克漢說,“但是我想知道,當你指出管家對女孩有某種不一樣的感情時,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這個說法暗示你對目前情勢有提前的了解。”
萬斯的神情十分莊重:“馬克漢,我向你保證,我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我這樣指控,心想若是錯了,她會反駁,跌入我所設的陷阱裏。但是我好像猜中了她的心事,我怎樣也想不出來她為什麼害怕,這顯然沒什麼。”
“也許吧。”馬克漢質疑問道,“你怎麼看那盒珠寶及班森與聖·克萊爾之間的爭執?”
“現在還沒任何看法,那些好像不重要。”
他停了一會兒,以認真的口吻說:“馬克漢,聽我說,不要為這些旁生枝節而煩心,我可以告訴你那位女士與本案無關,如果你放過她,當你老了以後會輕鬆些。”
馬克漢愁容滿麵地坐在那裏:“我現在確定了一件事——你‘認為’你知道的一些事。”
“你明白笛卡爾主張的自然哲學思想,我一直很讚同,它從宇宙中自我懷疑中解脫出來,去追尋自我良心;但他的追隨者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的泛神論、伯克利的唯心論都使前輩最擅長的‘省略推理法’遭到了誤解,無法領略他的邏輯理論。笛卡爾連錯誤都是了不起的,他的推論方法,給予科學上不準確的事物分析的新含義,若要有效地應用思想,必須將數學的準確無誤和天文學的單純觀察力相結合,舉例說明,笛卡爾的——”
“沒完了,是吧!”馬克漢吼叫,“我沒有要你賣弄那些知識,為什麼要逼我聽一個十七世紀哲學家的思想?”
“無論如何你不得不承認,當我解決那些惱人的煙蒂問題後,聖·克萊爾小姐已經被證明是無辜的?”
馬克漢並未馬上回答,但很明顯,在過去一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並未低估萬斯,因為他知道在萬斯尖刻的言語背後是出奇的認真嚴肅。馬克漢平日對於公理正義有良好素養,雖然有時十分守舊,但絕非頑固不化,他不會拒絕接受任何真相,即使真相與他原意背道而馳。所以,當他終於抬起頭來,露出屈服的微笑時,我覺得很正常。
“你說得很正確,我虛心求教,非常感謝你。”
萬斯通過窗口向外看:“我很高興你願意接受這個無懈可擊的證據。”我注意很久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是:如果一方慷慨地作出評論,對方則會以不表露情感的態度回應,好像他們不願意將彼此內心情感表露出來。
馬克漢不理睬萬斯的冷言冷語。
“除了那些負麵的批評以外,你對尋找殺害班森的凶手有沒有什麼新的意見和指教?”他問。
“有的,”萬斯說,“一大堆。”
“能否慷慨賜教?”馬克漢模仿他的音調。
“首先我建議你找尋一個人,他個子較高,冷靜,槍法絕佳,而且和死者十分接近——並且他知道班森將與聖·克萊爾小姐共進晚餐。”
馬克漢望了萬斯一陣:“我想我清楚……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我會建議希茲立即詳細調查李寇克上尉在案子發生當天晚上的所有活動。”
“另外,”萬斯說著走向鋼琴。馬克漢一臉狐疑地望著他。當萬斯開始彈奏那首法國歌,並唱著:“它們都在葡萄叢裏,小麻雀兒。”馬克漢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