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FTAs和奧斯卡紅毯(1 / 3)

蘭斯倚向躺椅, 十指成塔, 壓於唇上,眼角餘光時不時的掠過前方一整麵牆的書架, 但暫時沒有閱讀的興趣。

手機在旁邊嗡嗡作響, 他拿出來看一眼, 是威廉發來了短信。

登機了。幫我照顧好金柯西。 ——wb

行程什麼時候結束? ——lr

一周後?要飛去三個歐洲國家宣傳《相濡以血》,還要順便再英國baftas的頒獎典禮。耶穌基督啊, 希望芭芭拉沒安排太多采訪。 ——wb

你不信教, 上帝聽不見你的祈禱。我會開始訓練金柯西運動和節食的習慣。 ——lr

別對它太殘酷了。:-> ——wb

表情太蠢了。ps:喂它太多罐頭,讓它過胖並不得不減肥的是你。 ——lr

我隻是受不了它祈求的眼神。;-) ——wb

:-/ ——lr

我看出了你的懷疑和嘲笑。瞧,你也是個會使用表情符號的年輕男士了。 ——wb

等等,你那是在翻白眼嗎?告訴我你沒在翻白眼。 ——wb

不,我有。 ——lr

很遺憾我沒有拿著相機站在你麵前,好想拍下來成為今後勒索你的好證據。飛機起飛了, 再見。 ——wb

再見。 ——lr

:-d ——wb

蘭斯合上手機,想繼續思考之前正思考著的問題, 卻發現已經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他的思緒忍不住又飄回了幾天前, 當他無意間聽到威廉和高夫曼的談話時, 被威廉結巴著指責偷聽產生的羞愧遠不及隨之而來的憤怒——雖然蘭斯很想強調那不是偷聽, 隻是兩人約好了一起去吃晚餐, 嚐嚐城中新開的一家素食餐廳,而他剛好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到罷了——他差點就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開始大吼大叫,既憤怒於即將加諸於威廉身上的卑鄙行徑,又對十年前的威廉和自己怒火衝衝。

蘭斯惱怒威廉沒有向自己求助過, 沒有在困難時將他送給對方的貴重禮物變賣——難道威爾真的以為在最初的幾年,每年的生日和聖誕他都送他勞力士純金表之類的東西,是因為他的品味真的那麼糟糕嗎?——也惱恨自己沒有更早的關注到朋友家的經濟問題。

好吧,其實蘭斯也清楚,無論是對年少的自己或者是對威廉感到生氣都是沒有道理的,拋開兩人當時都未成年的情況,羅德裏克再有錢,也沒理由養活朋友的家庭,布蘭德利再貧窮,也不能靠別人的施舍生活下去。

或許他不應該憤怒,而是該感謝,感謝威廉終究還是維係住了兩人平等友誼的基礎——如果他曾寄去一張帶有同情憐憫的支票,如果威廉曾靠他救濟著生活,那麼他們的友誼大概早就腐化變質了。

所以在想通這點後,他對自己和威廉的怒火總算消失了,並且很有邏輯的轉移到了邁克爾和他死去的叔叔,還有韋恩斯坦兄弟身上。

在美國,羅德裏克想要調查和搞定一個人,比請私家偵探要更有效率,很快,攝影師邁克爾的個人檔案,他的高中成績單和駕照罰單記錄都被查了出來,甚至包括他上個星期剛用偏頭疼的理由從醫生那裏騙來一張醫用/大/麻處方簽的事。

而恐嚇一個貪婪、膽小的男人就更是簡單了。

最終,照片拿回來了,一張不少,邁克爾老老實實的簽了保密協議,也得到了一筆能讓他滿意的封口費,而在他的餘生裏,如果他膽敢對任何人,泄露一絲一毫的消息,洛杉磯、芝加哥、紐約最頂級的幾家律所會聯手將他告到傾家蕩產。

在那之後,蘭斯代威廉感謝了一下幕後的羅賓漢,好心人應得到好報。如果那個年輕人因此被嚇到了,他的錯。

一道棕褐色的陰影無聲無息出現在門邊,然後靈巧的邁了進來。

喜馬拉雅貓的突然闖入打斷了屋內人的沉思。

“你好啊,金柯西。”

躍躍欲試快要跳上書架的喜馬拉雅貓停下了優雅的腳步,兩隻淺灰藍色的圓眼閃閃發亮,看著呼喚它名字的人類,長尾輕巧的掃在地毯上。

“過來,小貓。”

聽到呼喚,金柯西躍上蘭斯的膝蓋,然後在他的大腿上臥了下來。

蘭斯伸手輕搔著金柯西耳後的毛,金柯西的耳朵動了動,但仍然乖乖臥著。

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在天空中消失,繁星稍微閃現了一會兒,就被城中的霓虹燈火全部遮掩住了,在曼哈頓最高處欣賞紐約景色,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是極為美麗的。

但是金柯西顯然就沒有多少欣賞霓虹夜景的閑情逸致,它很快就不耐煩了,從蘭斯手下掙脫出來,抖了抖身上的貓,然後一躍跳上了前方的木製書梯,又輕巧的落在了兩米外的書架上,開始探索一個個層板。大概相較於房間裏其他過大的空間,它更喜歡書架上一個個狹小的格子間。

沒多久,突然傳來一記悶響,和一聲短促的“喵!”。

金柯西不是一隻愛叫的貓,當它生氣了,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平常時候安靜極了,粘人的時候也隻是靜靜的跳上膝蓋,過了一會兒厭倦了再靜靜的跳開。叫聲一般隻發生在它受到驚嚇或是有什麼新發現的時候,

蘭斯立刻扭頭,以為金柯西不慎落地,卻發現那聲悶響來自書本摔在地毯上的聲音,而金柯西還好好的呆在書架上,肉墊下踩著幾本東歪西倒的書。

一本《李爾王》掉在了地毯上,這是蘭斯最喜歡的戲劇之一。他欣賞悲劇甚於喜劇。

蘭斯將書撿起來,翻看了一下確定沒有損毀後,從第二幕戲中抽出一張照片,抬頭對金柯西晃了晃,歎氣道:“你長了一隻狗鼻子麼?唯一藏起來的照片都被你找到了。”

他將照片貼在封麵上,小心翼翼的撫摸了一下邊緣,那裏已經有些泛黃了。照片上是年輕了十歲的威廉,姿態慵懶的躺在床沿,胸膛上粘著幾片羽毛,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場累人的枕頭大戰,乳白色的肌膚與黑發形成強烈的色彩反差,雖然輪廓完美,但唯有那雙眼才是真正的上帝造物。

在將存放照片的箱子交給蘭斯的時候,那個攝影師邁克爾曾說過一句非常惹人討厭的話,他說他的叔叔其實給自己所有的攝影作品都貼了標簽,給威廉的這一組照片,標簽是“甘尼美德”。

不是阿多尼斯也不是納西瑟斯,而是被宙斯化身老鷹抓上奧林匹斯山的甘尼美德。

而蘭斯當時的表情,似乎給攝影師邁克爾帶去了極大的驚嚇,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立刻消聲了。

蘭斯的確不喜歡這個比喻,非常不喜歡。邁克爾應該慶幸他的叔叔去世的早,不然他們會見到什麼叫做阿瑞斯的怒火。

箱子當然是交給威廉了,蘭斯沒有問威廉準備把這些照片怎麼樣,但他認為它們隻有被燒毀這一個命運,所以在交還之前,他偷偷截留了一張照片,並悄悄夾在了最喜歡的書中間。

沒想到金柯西偏偏是將這本書給撞到地上去了,就跟它曾看見蘭斯怎麼偷偷摸摸藏起照片似的。

想到金柯西對書架的熱愛,蘭斯決定將照片轉移,他從壁櫥上拿下一個相框,將照片塞在了夾層裏——相框裏正擺著的照片是他和威廉在卡爾蓋特中學時的合影,那時候的他們剛剛有了一點少年的影子——看著合影蘭斯又出了一小會兒神,直到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盯著自己看。

是眼睛又圓又亮的喜馬拉雅貓。

雖然金柯西可能隻是出於貓科動物的好奇,才盯著房間內另一個活動物體看,但蘭斯的確感到了一陣心虛。

“這是個秘密,金柯西,屬於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蘭斯搖了搖手中的相框,用商量的語氣說:“我會給你罐頭——不,給你一點貓薄荷作為賄賂。成交?”

金柯西盯著蘭斯看了一會兒後,低下腦袋開始舔毛。

蘭斯當它答應了。

……

英國倫敦,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

英國電影學院獎頒獎典禮正在進行中,此時正到了頒發最佳男主角的環節,威廉·布蘭德利已經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了金麵具獎杯。

“——最後,我要向baftas頒獎典禮的組織方致以最誠摯的感謝,你們把今晚最重要、含金量最高的獎項頒發給了我——抱歉,我需要修改一下說法,是最重要、含金量最高的獎項之一,因為我已經感覺到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的提名者們正在心裏翻白眼了。”

在點燃全場氣氛的笑聲中,鏡頭從朗·霍華德、彼得·傑克遜、巴茲·魯曼等幾個最佳導演和影片的競爭者,還有朱迪·丹奇、妮可·基德曼等幾個影後提名獲得者身上一掃而過。

“看著你們頒發給我的金麵具獎杯,兩側的不同表情分別代表了悲與喜,兩種極端的情緒同時呈現在麵具之上,象征著從古希臘羅馬戲劇到現代電影,偉大作品的本質是相同的,都是悲劇與喜劇的對立交融。千百年來,戲劇本源永恒不變,觀者們身處的社會卻一直在發生變化,五百年前的中世紀,精神病患者常常被人們看作是被惡魔附體,要被牧師進行殘忍的驅魔儀式,還要被驅逐出人們聚居的城鎮,臨近現代,當人們對精神病患者恐懼、害怕的心理開始改變,梵高、蒙克、納什等很多偉大的人物得以綻放光芒。《美麗心靈》這類電影存在的意義也是如此,可能一部電影無法改變整個社會好奇、嘲弄、恐懼的現狀,但起碼多消除了一些誤解、歧視、偏見,多帶來了一絲關懷、憐憫、同情,這就是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