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挽救《搏擊》票房(1 / 3)

喬納森·貝茨已經是第四次走進電影院觀看《搏擊俱樂部》了。

放映開始前一分鍾, 趁著頭頂的燈光還亮著,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當看到可容納兩百多人的放映廳裏大約還有四成座位是空著的時候, 緩慢的眨了眨眼, 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樣的上座率。

首映的時候, 喬納森·貝茨去的電影院整個都是爆滿的,售票窗口外排起了長龍, 電影院內外全都貼滿了《搏擊俱樂部》的海報, 午夜場的電影票都被搶購一空,可見其火爆程度;

第二遍觀看的時候,雖然放映廳還是那麼多,但上座率已經不足兩成,喬納森在買票的時候,親眼看見出行的一家裏, 一個執意要看《搏擊俱樂部》的少年被他母親勸服,而改買了其他電影的票, 原因是“這部電影會教壞年輕人”。而原先貼滿整個電影院的海報已經全被撕下了, 喬納森在外麵巷子的垃圾桶旁找到了很多, 他揀出其中還完整的那些拿回去珍藏。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是《搏擊俱樂部》給一些看過它的人帶去了極大的恐慌——那些看過電影後感到憤怒的人, 對影片進行了大肆的抨擊,尤其是45歲年齡以上的那一代,也就是在戰後嬰兒潮出生那一代人,他們是這個現代社會的中堅構成部分和既得利益者, 同時也不再具備改變的時間和機會,因此會尤其憤怒,就像凱文·史派西主演的《美國麗人》上映後同樣招來了美國中產階級、尤其是中產階級男性的批評不滿一樣,因為電影幾乎是在揭開他們血淋淋的精神傷疤。

而《搏擊俱樂部》造成的影響,遠比《美國麗人》要嚴重的多,因為前者有著遠比後者多的血腥暴力鏡頭,早在威尼斯電影節上上映的時候,電影得到的評價就有點兩極分化,大部分媒體都稱《搏擊俱樂部》令他們想到了《發條橙》,但那時還是讚譽多過抨擊,現在影片公映之後,裏麵一些敏感的鏡頭,立刻就刺痛了某部分觀影群體的神經。

尤其是在電影裏出現過一個搏擊俱樂部的成員挑釁一名神父,並把《聖經》澆濕的鏡頭,這引起了教徒們的強烈反感,以《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為首的一些報紙,更是直接加入到了反對電影的浪潮中去。

有人說這部電影充滿了黑暗和暴力,沒有一點溫情的東西,有人說這部電影是在鼓吹法西斯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尤其是年紀偏大的中產階級家長們,他們本身就討厭這部電影,又非常擔心自己的孩子看了電影後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他們激烈的抗議反對,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民風保守的堪薩斯州參議院薩姆·布朗巴克在上cnn的新聞節目時,用《搏擊俱樂部》作比大肆抨擊好萊塢電影裏的暴力傾向。

喬納森·貝茨第三次來電影院的時候,迫於社會壓力,電影院已經將放映廳的數量和場次都大大減少,但上座率卻比第二次的時候明顯增多,達到了四成甚至還多一點,而且觀看《搏擊俱樂部》的年輕人開始增多,對影片的接受度和忠誠度也明顯增高,不少年輕觀眾甚至在剛剛看完第一遍電影後,轉身又去買了第二場的電影票。

也是從這時起,關於《搏擊俱樂部》的討論出現了更多新鮮的、不用的甚至是客觀中立的聲音,《搏擊俱樂部》也越來越多的被人拿來和大師斯坦利·庫布裏克的電影《發條橙》相提並論——1971年上映的《發條橙》是電影史上最奇特的經典之一,探討了人類的自由意願等諸多哲學問題,為了凸顯剝奪他人善惡自由選擇權利的政府科學機構比惡棍更惡這一主題,電影裏充斥著大量的暴力與色/情鏡頭,影片前二十多分鍾甚至都在渲染男主角亞曆克斯作惡時的場麵,使得當年電影上映時,很多人看了開頭就再也看不下去憤而離開,部分媒體稱這是電影界的毒瘤,政客們說電影在黑化政府歌頌無政府主義,女權主義者對影片深惡痛絕,家長們恐懼孩子會跟著影片學壞,在《發條橙》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同時,卻是影片在英國被禁上映將近三十年,直到今年春天斯坦利·庫布裏克去世,才開始有影片解禁的風聲傳出。

而現在《搏擊俱樂部》所遭受的待遇,就和當年的《發條橙》非常相似,媒體的評價南轅北轍,讚揚的如《紐約客》,稱電影是“對商業社會、對消費主義的一次有力抨擊”,貶低的像是《華盛頓郵報》直接控訴影片裏充滿“法西斯主義傾向”,稍微中立一點的就屬《紐約時報》的“《搏擊俱樂部》敢於批判現代社會的精神可嘉,但非常容易被人誤解為無政府主義。”

不過大約是出於好奇和逆反心理,社會上對《搏擊俱樂部》的抨擊越厲害,在年輕人中間,電影倒是越來越流行了,特別是大學生和剛剛走入社會的上班族群體,簡直一窩蜂的湧到了電影院中去,這也使得觀看這部電影的觀眾形成壁壘分明的兩派,一派抱著朝聖者般的心態,走出電影院後極度興奮,另一派則還沒散場就已經離開,說影片不知所謂。

現在的第四遍觀看,喬納森能明顯感覺出來電影的上座率又開始回溫了,這大概得益於電影在年輕人中間的迅速流行,而且不僅僅是在美國,在歐洲《搏擊俱樂部》同樣獲得了大批年輕人的追捧,其中因為英國上映的版本比美國版本少了兩處較為血腥的場景,還引起了英國眾多年輕影迷的抗議。

至於為什麼《搏擊俱樂部》能在年輕人中迅速傳播,大概是因為電影真的很酷?

雖然並沒有賽車追逐、槍彈射擊之類的驚險場麵,但刺激場景卻並不比一般的動作大片少,尤其是影片中那些真實拍攝的搏擊場景,拳拳到肉的刺激、血漿噴濺的激烈,讓人在頭皮發麻忍不住尖叫出聲的同時,又感覺從內到外整個人都被震撼到了,就像是……就像是他們對這個漢堡加地鐵代表一種人、法國餐廳加超跑代表另一種人的社會的不滿被發泄出來了!

而在搏擊俱樂部,沒有人有名字,也沒有任何人擁有金錢、地位、權利這些名字後麵附加的東西,在俱樂部,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們通過放棄物質生活,通過搏擊解放心靈,尋找自我——這也正是一部分年輕觀眾所擔心和渴望的,他們不願被禁錮在這個消費主義的商業社會中,他們害怕自己迷失在日複一日的單調生活裏,他們想要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生活的現狀,甚至是改變世界。

《搏擊俱樂部》實在是一部太過特殊的電影了,無論是電影與眾不同的倒敘風格、導演mtv似的拍攝技巧,還是十足震撼的影片結局,都給年輕觀眾帶去極大的刺激感,喬納森·貝茨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片尾結局的時候,嘴巴都忍不住張大了。

而現在,每再看一遍電影,喬納森都有新的不同的感悟。

他發現大衛·芬奇其實從一開始就通過台詞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大企業早晚會命名一切東西,ibm星球、微軟銀河係、星巴克星球”,這就是導演對商業獨/裁的不滿,而打字間裏包括主角傑克在內每個人手裏的星巴克咖啡杯、他們機械重複的複印動作,也在印證過度商業的社會裏人們獨特個性的喪失。

還有布拉德·皮特飾演的泰勒在飛機上和傑克第一次正式見麵之前,其實早已在影片裏出現了四次,一次在傑克公司的打字間裏,一次在醫院裏,一次在睾/丸癌互助協會裏,一次在傑克與瑪拉溝通不暢、瑪拉轉身離開後,隻不過這四次出現都隻是短短一秒,或者連一秒都不到,所以喬納森·貝茨直到看到第四遍電影時,才確定自己已經捕捉到了所有閃現。

當然,對於結局,導演更是早就有所暗示,而且這些暗示貫穿整部電影始終,直到謎底——泰勒就是傑克,他們其實是分裂成兩個人格的一個人同——最終被解開,那些看到了暗示卻還是不解的人終於恍然大悟。

喬納森·貝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結局時被震的目瞪口呆的樣子,然後等他第二次、第三次走進電影院的時候,已經能夠收集到所有導演給出的線索了,包括之前泰勒出現的那四次閃現,其實都是導演對於“泰勒其實是不真實”的暗示,因為在傑克遇到泰勒之前,泰勒怎麼可能會頻頻閃現在傑克出現過的場景裏呢?這當然代表著泰勒這個人其實是被想象出來的,而不是真實存在的。

像是傑克的很多句台詞裏,那些說他和泰勒的公文包一模一樣、有時泰勒會替他說話等等的自言自語,都是“泰勒其實就是傑克”的暗示,最清楚同時也是最不容易被發現一個,是傑克在自己家被燒後,打給泰勒對方沒接,但立刻接到泰勒回撥過來的電話時,他身後公用電話亭上其實貼著一張“此電話隻能打不能接”的提示——這已經證明泰勒回撥的那個電話,其實是傑克臆想中的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