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幾人互使眼色,最後由他大哥開了口:“二弟啊,你年紀不小了。”
他想了想道:“也不是啊,我今年二十歲,應該不算老吧。”
老父輕輕咳了一聲,大哥隻好接著說,“二弟,我是說……你覺得女子如何?”
大哥的話好奇怪,這兩個問題完全無關嘛,但他還是回答道:“很好啊,母親、姐姐她們都很好。”
這下母親也咳了起來,大姐自告奮勇的上場了:“跟你明說了吧,允烈,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他還是不明白,滿臉茫然的搖頭,卻聽得母親柔聲道:“烈兒,我們的意思是,你該娶妻了。”
瞬時之間,他真的愣住了,他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平常人家的男子在他這個年紀也早該成親了,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娶妻的事。這兩年來,他的眼中非但沒注意過任何女子,便算是男子,除了幾個寥寥可數的朋友之外,也大多分不清容貌。他無時無刻都在意記得的隻有一個人,此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這兩年來,他每天都要把這個人想上一會兒,然後這一整天才可安然喜樂;也每天都會擔心一會兒,猜這個人現在到底在哪裏,幹什麼,心中祈願他千萬不要遇上什麼不好的事,還有,別隨便殺人。
難道這樣的自己,還可以娶妻生子?想至此處,他開始搖頭:“我不娶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成親。”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麵麵相覷,老父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你這是為何?”
他雙膝跪地,語調卻甚堅毅:“孩兒已經有喜歡的人,豈能另娶?”
眾人臉色稍霽,姐姐道:“允烈,你說說,是哪家的姑娘?隻要身家清白,咱們便去提親,何必說什麼終生不娶的傻話?”
母親、大哥也跟著點頭道:“隻要你喜歡,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也可。”
他苦笑道:“他不會再理我了,再說……他也不是姑娘。”
這句話說到後麵幾個字,家人聽得好生古怪,大哥允武試探著問道:“不是姑娘?難道是有夫之婦?這可難辦了……”
他又一次搖頭,再不吐露半點,隻是懇求家人原諒:“除去此事,我什麼都答應,孩兒不孝,隻有這件事萬萬不能。”
他既不說實話,又固執至此,把老父氣得當場就要執行家法,虧得母親她們在旁勸解,才餘怒未息的拂袖而去,他兀自直挺挺的跪著,心中也是極為難過,卻絕無後悔之意。
自那日老爺不知為何事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連夫人都勸不過來,允烈少爺在老爺房前跪了整整一天,最後隻得到一張短箋,看了上麵的話,少爺一言未發,便起身回房,一連三天沒出房門一步,送去的飯菜都原封不動的放著,整日裏看著那塊破玉佩,便象魂魄也被攝了去。夫人兩邊失措,哭了那邊又哭這邊,不得已,派人通知少爺的朋友將他接走,一來讓少爺散散心;二來也讓老爺消消氣,待十天半月後再回來,說不定會好些。
允烈此時坐在最談得來的朋友家中。
這位朋友姓趙名瞿,雖富可敵國,卻不驕不躁。以他資產,要購得官位簡直易如反掌,他卻是無意入仕,隻說太累。自與他不期而遇,便直歎官宦子弟中竟有如此璞玉,執意結交。他本對任何人都無心留意,這趙大哥的為人卻令他著實敬佩,於是便成了他第一個朋友。此後陸續結交了幾人,也都是由此人引見,隻覺各有各的好處,眾人之間來往雖不甚多,誠然貴在知心。
趙瞿知他心中煩悶,也不追問,隻與他聊些瑣事趣聞,忽的說到近日京城之內,連接有巨富大官家中被竊,那被盜的卻個個都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於百姓來說倒是人心大快;於被盜者自然烏雲罩頂,因所失之物,盡是不可報官的賊贓貪銀,隻有自歎倒黴便罷。也有人暗暗請了江湖高手查訪,那下手的人卻忒是厲害,行事間幹淨利落,又從未取錯一件物事,若有機會,倒要結交一番。
允烈不覺笑道:“你家財甚巨,隻怕結交不得。”
趙瞿道:“他若想要我什麼物事,隻管取了便是,反倒怕他不來。聽江湖上的朋友說起,此人行事的手段,倒有些象從前極負盛名的‘玉狐’,隻是那‘玉狐’已經銷聲匿跡兩年有餘,現下也隻能猜測。”說至此處,他悠然神往,喃喃道:“我平生最好者,莫非結交妙友,不管他是誰,都不失為值得一交的人,隻可惜他來去無蹤,難得一見呐……”
允烈從聽見‘玉狐’二字,心便彭彭亂跳起來,從前雖然不信,現在卻隻有一點希望也要逼著自己相信,當初分手時如此決絕,他卻無論如何都想再見引玉一麵,倒不一定非要與他如何,起碼想知道他過得怎樣。不管能否重聚,他早已下定決心,這輩子不會再喜歡第二個人了,也許正因如此,反而一無所求。
想至此處,他定下心神,對趙瞿說道:“你若想見他,我倒有一個法子。”
這幾天來,京城裏到處都聽得見一個小道消息,富商趙瞿家不知從何處得了一件稀世的寶物,任誰要借來看看,都不舍得,問他是什麼東西,也一徑不說,惹得各大小盜賊心癢難搔,都是躍躍欲試,有膽大些的試著下手,去是去了,可就是找不到;同行裏開始傳,除了三大高手,別人肯定沒戲。
允烈這幾日自然埋伏在趙家,隻等那人到來,哪知道小毛賊倒是來了不少,卻連半個象引玉的人都沒有,他心裏好生失望,隻怕是估錯,心下尋思,若再過幾天仍無功效,便出門到處去查,總有一天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