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歌聲裏,有夏季降落在森林中的驟雨的音韻,有馬尾鬆在風中吹動的音韻,有森林上空的太陽,對杉木林的讚美詩情。

它的歌聲裏,有山蒼子的種子和杉果被風吹著,落在坡上的聲音,在整座森林呼喚太陽的嘩響。

有時,山鷓鴣飛來唱一支歌,應和著它的歌聲。啄木鳥在林中應和著它的歌聲。一隻彩色的雉雞從草叢裏走出來。雉雞帶領著一群雛雞:一群有十多隻的小小雛雞,從它們自己的草叢中的道路上走出來,傾聽著山溪的歌唱,

山鷹在峭壁和森林的上空,盤旋和飛翔。山鷹飛得很高。山鷹在一朵朵的白雲中間,傾聽著它的歌。

泉水在林中草地間,在山坡上的岩隙間,傾聽著它的歌聲。泉水唱著自己的抒情詩,應和著山溪的歌唱。

嗬!它是閩北深林中的一條山溪。它披著用吊蘭和水龍骨草的葉子做成的披巾。它的眼睛像開花時的枇杷園那麼明亮。它會唱歌。

林中的刺蝟坐在馬尾鬆的根上,傾聽它的歌。山鹿從山穀間箭一般地疾馳而過,山鹿忽然站住,傾聽著它的歌。

它是閩北深林中的一條山溪。它的岸邊有一座磨坊。磨坊的水輪不斷地飛轉,水花向四麵撒散。磨坊的水輪不斷地飛轉,散開的水花仿佛一條用珍珠織成的圍裙。在磨盤下麵,大麥的粉,象乳汁一般地流下來。勤奮的磨坊嗬。

湍急的山溪。我聽見你唱了一支關於溪邊的磨坊的讚歌。

嗬,它是閩北深林中的一條山溪。沿著它的溪岸,一條傍著山腰,向閩北森林深處伸展而去的森林鐵路興建起來了。開始時,我們林區裏一位黨委書記來了:他在傾聽著森林老工人談著什麼呢?他隨手在路旁摘了一根野草,那有長長莖梗的野草,在手中擺弄著,和那些森林老工人一邊走著,一邊談論著一些什麼呢?跟蹤而至,我們的工程測量人員,掮著水平儀和標杆……也來了:他們搖著紅旗,他們站在一把大大的雨傘下麵,對著三角架上的儀器觀察著什麼呢?跟蹤而至,四鄉的民工來了,鐵道兵來了,炸藥在山岩間爆破,一簇一簇雲朵形的,傘形的,鬆菌形的,濃黑的和濃灰中帶著硫磺色的煙柱,在山嶺和森林的上空升騰著……,接著鋼軌運來了。湍急的山溪,我們閩北深林中的山溪,我知道,這時候,你的心多麼激動。你傾聽著。又傾聽著。你的眼睛像太陽那麼明亮。你歌唱。

那節日的激情和歡樂。那森林中的節日的繁忙。那建設的勝利的歡情。那紅色的綢質的旗,淺綠色和淡黃色的綢質的旗,在森林中飄揚。滿臉紅光的林區黨委書記,四鄉彙集而來的盛裝的男女老少,林區小學校的紅領巾,貯木場和伐木場的工人,林學院的學生,他們都來了。

你披著用水龍骨草和吊蘭的葉子做成的披巾。我記得那一天溪邊的野薔薇盛開著白色花朵。你的披巾上繡著薔薇花的圖案。

嗬,那森林鐵路的小火車,第一次在這森林鐵路的鋼軌上轟轟然地開來了。那森林鐵路的小火車,第一次運載著一節一節堆迭得高高的木材,運載著林中的豐收,轟轟然地開來了。節日的旗幟,紅色、淡綠色、淺黃色,又是紅色的旗幟,在林間和森林鐵路的兩旁飄揚。一切的歡樂和激情,感戴和最美好的祝望,一時間內都化為歡呼,響入雲霄。慶祝森林鐵路的通車。……

這時候,你唱著一支怎樣激越的歌呢?山和森林,啄木鳥和澗邊的小小蜻蜒,樟樹,雉雞和它的一群小小的雛雞,天上的太陽,都要求你把這一支歌再唱一遍。再唱一遍。你以胸中的全部激情,全部歡樂,歌唱森林中的建設的勝利。你歌唱的時候。我看見你的披巾上,薔薇花都飛舞起來了。

你的眼睛比開花時的枇杷園還明亮。嗬,我閩北深林中的一條山溪,當你歌唱的時候。

你一再的歌唱森林,和運載一節一節堆迭得高高的木材的森林鐵路的火車。你歌唱我們森林鐵路的駕駛員,歌唱那位駕駛員的助手,高小畢業生,十七八歲的姑娘。你一再的歌唱森林,你的歌聲,有整座森林呼喚太陽的喧聲。

你的歌聲更加圓潤了。讓我注視你的眼睛,當你歌唱的時候,你的眼睛明亮得有如太陽。

你的歌,唱著每一個到林區裏來的新客。你歌唱著到森林中來的氣象工作人員心中的愛情,他們的心胸寬闊得能夠容納滿天的星鬥。

你完全理解他:那位白發蒼蒼的、矍鑠的森林學老教授。他那一顆心,紅得像木棉樹的花朵,熾熱過於炭火。他懷著對新社會的全部愛情和對森林科學研究的全部熱情。他經過這林中草地時,你唱著,他傾聽你的歌。

在暮春的早晨,那些來采野蘑菇的兒童來了。我聽見你唱歌。

那些林學院的學生來了。有男的和女的。我聽見你唱歌。一隻畫眉鳥在杉樹的林梢,應呼著你的歌。泉水在坡上的岩隙間,應和著你的歌。

嗬,它是閩北深林中的一條山溪。它披著用吊蘭和水龍骨草的葉子做成的披巾。它的披巾上有牽牛花的圖案,楓葉的火紅的圖案。它的披巾上,繡著薔薇花的圖案。它的眼睛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