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地,我自感到原先那種認為“螻蟻之命,何足掛齒”的想法,實在是太無知、太淺薄了。
螞蟻—這小生靈就是這樣闖進了我心目中的崇敬者群。我開始進一步追尋著它們的生命軌跡,開始探索它們在生存鬥爭中那些足以使生命發光的東西。
原來,我以為螞蟻雖然是昆蟲世界的大力士,它們十分善於采擷大自然的精英,強化自己的肌體,但是,它們也隻能戰勝昆蟲世界中的相對弱者,而在強大的生物,如哺乳動物麵前,卻總是被踐踏、被捕食的對象。然而,來自墨西哥熱帶森林的蟻國新聞,卻打破了我這固有的評價。
那裏有一種螞蟻叫做劫蟻,又名“遊行蟻”或“食肉遊蟻”。它們往往形成十萬到十五萬之眾的大家族。它們晝憩夜襲。奇妙的是:當它們晝憩時,可以相互鉤結成一個中空的大圓球,把尊貴的女王,可愛的幼蟻和眾多獵獲物圍在裏麵加以保護;當它們夜襲時,則全體出動,鋪排開寬達五米的橫隊,由體大慓悍的大齶兵蟻衛護,浩浩蕩蕩地威武行進。一路之上,隻要是避之不及的大小動物,均屬劫蟻大軍圍攻、消滅之列。不論是兔、鼠、雞、犬,抑或是熟睡的牛、羊、犬、蟒蛇,都難免於難。據說,著名西德旅行家愛華斯,在墨西哥一家鄉村旅店裏,就曾經遭受過劫蟻大軍的夜襲,雖未喪生,卻嚇得幾乎靈魂出竅。
牛、羊對劫蟻來說不可謂不威武,巨蟒於劫蟻來說不可謂不龐然大物矣!但若喪失警覺竟可淪為劫蟻盤中之餐;劫蟻的個體,不可謂不形微區區,不可謂不渺小孱弱兮,然而萬眾一心,不畏龐然大物,不自菲弱小,卻能叱吒森林,雲遊四方,所向無敵。
真是區區螻蟻,可謳壯歌矣!
由此,使我聯想到:既然我們中華民族已經繁衍成為一個近十億之眾的國家,那麼,除了切實采取一係列有助於強化我們民族機體的措施之外,要緊的是想辦法發揮人口眾多的集體優勢,而大可不必總是埋怨我們的嘴兒太多,彼此搶了飯吃。我常想:我們的人民如能像劫蟻群那樣萬眾一心,整齊一致地鋪排開隊伍,向著大自然所蘊藏的無限財富,猶如劫蟻之對蟒蛇,展開輪番的鍥而不舍的進攻,我們的整個國家、民族是會磨礪得發出異彩來的。
[鑒賞]
金馬(1934~),河北無極人。主要作品有散文集《愛的魅力》、《哲味的尋覓》、《浪漫情感世界》等。
乍一看金馬的《螻蟻壯歌》,頗令人費解。小小的螞蟻,在人們印象裏一直是孱弱的化身,作者為什麼一反大眾思維,竟將描寫龐然大物時所用的“壯”字用在身重不足毫克的螻蟻身上呢?
但作者還是滿懷激情地將這小小生靈寫得磅礴大氣。文中突出寫了螻蟻的幾個方麵的特點,而且是層層深入,將讀者的視線緊緊地吸引在螻蟻世界之中。首先寫陪朋友遊黃山、見到一隊隊螞蟻背負著種種食物搬家,看到了它們“驟然臨之而不驚”的“鎮定”,緊扣讀者心弦;後來親耳聆聽了一位朋友講他親眼所見的一個永難忘懷的關於螻蟻的故事,這個故事講了在南美州一個森林邊緣發生的一場火災之中,螻蟻們如何機警地脫險,進一步揭示了蟻國英雄們的機智、沉著、堅定,使人們在對於螻蟻們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之後,也不禁對它們側目而視。如果說上述這一“見”一“聞”,在某種程度上還包含著局部和偶然的因素的話,那麼來自墨西哥森林的蟻國新聞則可以揭開蟻國世界中的“全部”與“必然”的內幕,它引導大家即物明理,進一步追尋,以至最後找到螞蟻“在生存鬥爭中那些足以使生命發光的東西”。在這裏,這一典型材料的運用是此文的升華之筆。“牛羊對劫蟻來說,不可謂不威武,巨蟒於劫蟻來說不可謂不龐然大物”而“劫蟻的個體,不可謂不形微區區,不可胃不渺小羼弱兮”,然而,隻要萬眾一心,照樣可以叱吒森林、雲遊四方,所向披糜。甚而至於使許多龐然大物也淪為自己的盤中之餐。何等壯烈而可歌可頌!作者在此通過這一係列強烈的對比,著力凸現了“隻要萬眾一心,便可所向無敵”的不易之理,作為了全文的支柱和核心,為作者的最後聯想鼓滿了羽翼。行文至此,作者已情不自禁,發出了“區區螻蟻,可謳壯歌矣!”的慨歎!捧讀至此,讀者已深受感染,蟻國之“壯”已無人存疑。
但是,作者並沒有把視野僅停留在螻蟻壯舉這一自然現象本身,而是通過描繪“壯”的景觀,揭櫫“壯”的道理。並通過寫自然界中螻蟻的壯舉而將“沉思”的鑽頭指向了人類社會。作者的這一類比聯想是豐富的,也是會情合理的,它給廣大的讀者留下較大的思索的空間,每個人都會從中得到啟迪,受到鼓舞,從而自勉自勵,為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而奮鬥不息!
記一輛紡車。
吳伯簫。
我曾經使用過一輛紡車,離開延安那年,把它跟一些書籍一起留在藍家坪了。後來常常想起它。想起它,就像想起旅伴,想起戰友,心裏充滿著深切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