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心地等他回來承認自己的“錯誤”。
車廂內的旅客們,正昏昏地睡覺。也許是淩晨的緣故,他們的臉仿佛蠟像般蒼白。
離霧島越來越遠,霧氣漸漸稀薄。我也從嗑睡中清醒過來,走進車廂。
淡淡的晨曦,已透過窗簾,照在每一個旅客的臉上。
車廂裏又熱鬧起來。
大家都痛快地談著雜亂的新聞,嗑著瓜子。
也有的人在不知疲倦地吃泡麵。
這給我製造出許多垃圾,不得不多向車廂內跑幾趟。
清晨的時間過得飛快。胖先生消失一夜,當火車快要進終點時,才一扭一扭地擰著屁股,出現在休息室。
他馬上給了我一個下馬危,告訴我根本就沒有那回事。火車上沒有檢查人員,也沒有人開過11號車廂的門。
我聽得一頭霧水。
“小子,如果再敢胡說八道,我扯掉你的耳朵。跟你爸一個樣兒。”
“可我根本就沒有撒謊。”我猜想,他肯定怕我責怪他回來晚了,故意跟我找茬。
下車時,我沒理他。
也沒理任何一個跟我開玩笑,打聽我女朋友之類的無聊的人,徑直來到市人民醫院。
醫院裏總有股叫人惡心的藥水味兒。
攪得我對每一個病房裏的秘密,都胡思亂想。
感覺在某扇門後,某個廁所的拐角處。會突然滾出一隻手,或是腦袋什麼的。
也許現在就有一個幽靈,在悄悄地跟蹤我。
準備在半夜裏,下手……
我被一個冰冷的白大褂訓訴了一頓,因為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嚎了一嗓子。
待他走遠,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悄悄溜上樓,鑽進爸爸的病房。
淡白色的燈光,映照著爸爸有著淡淡血色的臉。
他總是將一張最可愛的笑臉衝向我。
爸爸個子很高,不胖也不瘦。頭發稀疏,有幾縷銀絲。
眼角上的幾條皺紋,讓這張笑臉看起來更和藹了。
他將插著針頭的手,伸向我,要我做到他的身旁。
我掏出一把鬆果,想讓爸爸更快樂一下。
“這是什麼?”爸爸吃驚地瞪大眼睛,似乎已經猜出些端倪。
我又將整籃果子提到爸爸麵前。
“不要告訴我,你去了霧島!”
當我將籃子遞到爸爸手上,他興奮得雙手微微顫粟起來。
“猜對啦!”我愉快地望著爸爸日漸好轉的臉色,“感覺還好嗎?”
“太棒了,醫生說隻是小毛病,躺兩天就可以了。可我想馬上就出院,我覺得馬上就可以出院啦。這麼說,你真去了霧島?那裏的景色怎麼樣?美不美?誰帶你去的?”
“你不認識。”我洗淨蘋果,扔給爸爸。
“我不認識!整段列車,有我不認識的人嗎?”爸爸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很生氣我跟他賣關子。
“你就是不認識。是個孩子,和我差不多大。”
“孩子?這就有點兒怪了!鬆果是誰幫你弄的,胖先生嗎?”
“他可沒有那個靈巧勁兒。”
“那是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孩子!”
病房裏一共有三個病人。除了爸爸,還有一位老人和一個孩子。
老人看起來沒什麼毛病,但一直在哼哼哈哈的。
一會兒讓身邊的兒子遞水,一會兒擦藥。沒完沒了地叨嘮自己活不長了。
小孩子臉色有點兒青,看起來病得很重。
可他卻偏偏裝作沒什麼大不了,對著身邊的爸爸,一個勁兒地微笑。
我感動得不得了,他一定在安慰爸爸啦!
我給了他們每人一個梨和蘋果。
並給那孩子講了一個故事,就是我寫的那篇作文,《難忘的微笑》。
他竟感動得哭了。
這讓我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不得不撒個謊,說給他買根冰棍吃,跑出去讓自己趕快收回眼淚。
當我老老實實地坐到爸爸身邊,發現他一直盯著籃子出神,輕輕地撫摸著。還拿起蘋果和梨子,聞來嗅去,叨念著什麼。
尤其是那些又光滑又飽滿的鬆果,爸爸更是愛不釋手。
他的眼睛,竟一下子亮了許多。那好像是因為淚水而凝結的微笑——眼中的微笑。
“把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爸爸生硬地看著我,沙啞地命令道。
他的嘴唇在哆嗦,好像在強烈抑製,要大哭一場似的。
弄得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