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冬季裏武當山,亦如詩境所述,在山下百姓還隻穿著薄棉衣抵禦小小降溫時,由天而落的飄雪已覆上了武當山的每一角落,銀裝素裹著,白淨得美麗。

張三豐站在玉虛宮的門口,一身素衣長袍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出塵仿若仙人。午時開飯的呼聲已經傳了三遍了,可那青衣小人兒是又一次忘了飯點在後山裏頭不肯出來了。張三豐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微微笑了起來,擺擺手吩咐人把那孩子的飯菜溫好,便不再等了。

在武當,大師伯宋遠橋的兒子宋青書喜歡在後山裏頭混早已是人盡皆知的,忘了飯點不過是小事,等夜裏入睡的時候發現那孩子房裏還沒人的話,才該動身去逮娃了。

青書小孩第一次忘了飯點的時候,宋遠橋以怎可讓眾長輩等晚輩開飯為由讓他麵壁思過。

思過的第二天,青書小孩“一錯再錯”,把宋遠橋氣得親自去後山逮人。當然,知道自家師侄到底在做什麼的殷梨亭也趕忙跟了過去,那孩子不知怎麼的一副倔脾氣,對著宋遠橋是一句辯解也不肯說的,若是那麼不湊巧看到了除練功以外的場景……以宋遠橋的脾氣那孩子還不得挨揍啊!

可是當殷梨亭趕到的時候卻是在鬆口氣之餘對自家師兄的反應感到極度無奈。

那一身單薄青衣的十二歲孩子正卷了衣袖盤坐在雪地上,手掌引著內力緩緩的收功。少年以初成模樣的筋骨勁瘦有力,布著細細汗珠的臉龐也漸顯了棱。

父不知少年初長成。

宋遠橋躲在一旁的樹叢裏看著,心裏湧起一骨複雜的情緒很不是滋味,他自知自己向來忙碌,分不出多少精力去關心自己的孩子,可是真當看到當年還是繈褓嬰兒,蜷在自己懷裏的瑩瑩弱弱的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成長得如此迅速之時,除了滿心的欣慰,便隻剩深深地自責和嫉妒……

嫉妒啊……宋遠橋才發現原來自己立於父親的角色時,也會有這種情緒。剛才自己拍著桌子要來後山逮人時,六師弟是又著急又解釋的,想來是早就知道青書在後山因什麼事忘了飯點罷。

他這個父親……真是不稱職……

宋遠橋想著,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回去。

殷梨亭看著大師兄這般模樣,倒也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當下便做了決定獨自一人回了武當,讓人把這父子兩的飯菜溫好了放著。

於是當一個時辰後宋遠橋一臉若有所思的回到玉虛宮時,張三豐抬眼看了看他卻不見了自家的好徒孫時,疑惑的問道:“遠橋,青書孩兒呢?”

“……師傅,”宋遠橋聽到“青書”二字回神般的喚了聲張三豐,難得有些無措的說道,“師傅你會修樹屋嗎?”

“哎?”張三豐更是難得的一愣,剛想問怎麼回事,卻發現大徒弟又不知神遊哪去了,還絮絮叨叨的……

“遠橋?”

“……青書想要個樹屋……”

“青書?”

“不行,我下山去看看,我記得有個木工的師傅會修樹屋的……”宋遠橋有了打算,連師傅的問話也不理了直接轉身就想下山。

隻是他的動作太突然,把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孩子驚了一跳,似乎是從沒見過自家父親如此焦急的模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青書回來了啊。”張三豐這時候是明白了,他撫了撫白須,笑著為這對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的父子兩解了圍。

“啊……我……是……太師公……父親……”青衣的少年有些呆愣的回答著,正想為自己又一次讓長輩等吃飯道歉,順便看看自己還有沒有什麼剩飯剩菜可以填填肚子,在後山又是練功又是修樹屋的,他這麼個十歲的身體早就餓得不行了。

“父親……我……”

“快去吃飯,我有點事,”宋遠橋心裏快速的算了算孩子在後山呆裏幾個時辰,皺了皺眉就趕他去把飯給吃了,“記得去把飯吃了,在廚房溫著的。”

“……是……”宋青書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就答應了,然後看著宋遠橋火急火燎的就跑出了玉虛宮。

有什麼急事麼?

“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