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至親之人,再被至親之人誅殺,是什麼感覺呢?

悔麼?痛麼?

不……隻是……很累…很累……累得,連死亡都無法令自己解脫……

自作孽,不可活。

不可活……不可活…便也罷了……但是難不成因為造孽太深,所以連死都無法麼?

宋青書苦笑著,透過自己的手看著那躺在地上的狼狽至極的男人——他是不是該感到興奮?畢竟這世上能看到自己屍體的人應該沒幾個,就連太師傅這般長命的被人稱道為仙的,也不一定能曉得自己死後的模樣吧……

不過,這種時候,他應該多少擔心一下為什麼自己的……嗯……靈魂……沒有像那些老輩們說的踏上火照之路,然後再過奈何橋和孟婆湯。即便是還要下地獄去贖弑親之罪,也該有個無常什麼的來帶路吧……

還是說臉陰曹地府也不願收了他……以後就隻能做個孤魂野鬼然後魂飛魄散?

嗯……魂飛魄散似乎也不錯……不然……無論以什麼形式留下了,這天地,終究是累人傷神……

坐在積雪的樹椏上的宋青書蜷著身子倚著樹幹,睜著黑漆的眼眸,淡漠的看著自己的屍身被武當的弟子抬出了玉虛宮,徒留了雪地上一灘凝固成黑的血跡。被逐出了師門的他自是無法有個名正言順的墳,隻是這會在哪處尋地埋了呢……

宋青書胡亂想著,忽然覺得自己透明的身體被一股力拉扯著往玉虛宮外去,才反應過來靈魂和遺體似乎不能離得遠罷。於是沒有抵抗的宋青書便隨著那力道去了,隻是臨近宮門的時候,他回頭望了眼他至親的人——太師傅、師叔們……還有父親……

他們……對他向來是好得沒話說的,即便從小沒怎麼體會過父親寵溺是怎麼一回事……但是那日父親的手下留情和痛徹心扉的表情,他怕是無論如何也還不清不了……

還是別再扯上關係了,武當,和宋青書,從此便斷得幹幹淨淨了。

身體被拉扯著出了圓形的過門,青書緩緩的合了眼,再次睜開時已看不見玉虛宮的模樣了。他那狼狽殘廢的遺體被埋在了後山,過了一處溫泉,還要往裏處走上好幾十步,才挖了土坑埋了。

宋青書看著武當的弟子們一鏟土一鏟土的把自己埋蓋得幹幹淨淨的,然後扯了些不知名的白花放在了墳頭,一聲哀歎一聲“安息”,便走了。

原來還有花收,宋青書以為自己也就這麼個孤零零的土堆子,卻不想還有還有一句“安息”。

安息,安息,是該安息的。

這輩子,他宋青書算是什麼都經曆過了,就連殘廢的時候,還受情敵照顧呢……情敵…張無忌……想到了一張自己不喜歡的臉,宋青書癟癟嘴決定果斷的不再想前世的所有。本來嘛,他也是死人亡靈了,回想那些累人的事來做什麼呢

宋青書想著便立刻就做了,他活著的時候也沒怎麼探過武當的後山,現下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便無所事事的在山林裏飄飄蕩蕩。於是乎他很快就有了滿籮筐的新發現,比如山的南角邊崖那有一顆粗壯古樹,四散的枝幹若是找幾塊木板仔細搭個樹屋還是挺穩妥的……不對,他已經是亡靈了沒法搭個樹屋,不過如果是真搭了樹屋,那就可以觀察對麵懸崖上的一窩雪雕了,那一窩已經羽翼豐滿的小雕當真是可愛極了……嗯…可惜他現在這狀態摸不著它們……古樹下一片都是奇奇怪怪的花草,青書看了很久,那些出來覓食的雪兔從不碰它們,隻有一次許是不小心的連同其他食物混進了胃,竟是一下子就癱在地上不動了。青書以為這兔子死了,誰知過了兩時辰又軟綿綿的蹦跳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