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一路奔波,等阿黃和羅老師帶著他們的女孩進了各自的房間,已經是淩晨兩點。
我懶得回家,就在小旅館進門吧台下的沙發上蜷縮著將就了一晚。每間屋子裏都是男女成雙,不時地會從某間屋子裏傳出或輕或重的聲響,包括喘息。
一間房子漸漸沉寂下來,另一間房子卻會接力般響起,對此,我幾乎已經習慣到麻木的狀態。
然而這個夜晚,我特別深切地感到自己形單影隻,寂寞如同潮水般漫起來,仿佛要淹沒我,使我艱於呼吸,我突然感到,沒有愛人的生活是一潭沼澤。
阿黃半裸著出來了,他那間房子沒衛生間,他出來洗洗。
經過我沙發時,輕輕拍我一下,神情詭異地說:“雷哥,你要不要去玩一下?”我大吃一驚,固然不保守,但我還沒開放到這個程度。
我趕忙說:“我有點潔癖。”
這樣的夜裏,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如果這個時候,曆鵑在我身畔,即使什麼都不做,僅僅是默默相擁,我也將非常幸福。
然而,她不在,也不可能在。她太美好,不是我所能追得上的,既然我反正追不上,不如做個人情,幫阿黃約她。“酒肉朋友,酒肉朋友,你什麼也不付出,就連酒肉朋友也不會有。而我,為了這個小旅館,不能沒有朋友。尤其是阿黃這種能幫上忙的。”
同時,我自我安慰地想:“反正阿黃肯定也是追不上的。”
第二天早上,阿黃送那兩個女生回舞蹈學院,羅老師則在我旅館裏跟我聊天。
羅老師走後,其他客人也陸續離開了,院子突然變得很安靜,這段時間,基本都是馮小莉在打掃小旅館。但是,這小姑娘漸漸沒有最開始那麼勤快了,而且時常遲到,並多次透露說,她們快到期末了,希望我再招個員工,這樣她們倆換著上崗,可以多些學習時間。我微微有些不悅,但又覺得,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可能人都是這樣吧,熟悉了之後就都會互相挑剔一些。
中午了,馮小莉又遲到了很久。我獨自開始打掃小旅館,打掃得特別細致。掃完地,拖了地,我還把每間房子的窗戶都擦拭幹淨。
那些農家房子的窗戶原本是如此簡陋,但透明的玻璃此刻反射著雲端的陽光,若有若無,這些光芒使原本平淡無奇的窗戶,陡然脫離了簡陋,具有了一種透徹心扉的美感,令我的思緒變得恍恍惚惚。
我恍惚覺得:人生在世,就是無奈而傷感的旅途;人生的每個階段,就是一個又一個旅途中的小旅館……而那些小旅館中,堆積的最終其實都隻是記憶。一種感時傷懷的情緒彌漫在我心裏,使我對生活的意義以及人生的目的,都感到無邊無際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