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河的大街打遠望去還真粗具些規模,它雖不及縣城大,卻五味俱全。沿著火車站向街中心走,不到五分鍾就露出廬山真麵目,不由你不扼腕稱歎,你就仿佛一下子步入到了中南海,當初不知哪個獨具匠心的設計者在這裏留下了令人賞心悅目的手跡,把鎮政府一個寬敞的大院築造成故宮的模型,綠樹紅牆飛簷翹壁,不需再做進一步考究,隻需在它額下稍事逗留,你便有了知足的感覺,畢竟在北方飄雪的冬季,在北方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我們領略了在祖國心髒才能有的某種提示。
再往前走你就像到了上海,上海淮海路的氣氛與規格,尖頂的樓房分布在街道兩旁,人流與車輛爭先恐後地行走在繁華的街市上,過街天橋巍峨地袒露著自己,同時也小心嗬護著來往的行人。
我站在泥河平整的街麵上,觀賞著這些,想著泥河在眾多偉岸的城市中的地位,它太渺小了,卻以自己柔弱的身軀證實著自己的剛強與生生不息。
一輛車滑過我身旁迅猛地停住,它刮起的雪水濺了我一毛裙,我杏眼圓立,還沒有發作,車上跑下一個人,定睛看去才看清是滿克,滿克上來二話沒說,抱起我就往車上扔,直到我被扔到車座上,才明白滿克是和辛德明一起來接我。辛德明看我的狼狽相,咧嘴不出聲地笑,我沒辦法製服滿克,就衝辛德明發脾氣,我說:這回你滿意了吧?你不如大聲地笑。
辛德明衝我做做鬼臉,攤攤手,說:與我沒關係。之後車迅速滑了出去。
滿克不和我說話,我明白他是在盤算怎麼和我攤牌,我也不去理睬他,就權當沒有他,以給自己賺賺麵子。我沒好眼色地從後視鏡瞪辛德明,開始他回避我,後來就想著法逗我笑了。
辛德明說:小天若知道我來接你說不定會嫉妒呢,接這麼個美人,隻有傻子才會無動於衷。
辛德明很會取悅人,說話前堵後堵,誰也不傷著,人長得也不凡,大眼睛深潭似的,劍眉,中等個,臉長得特別媚氣,皮膚還白,有點像女孩子,就是聽人說他脾氣不太好,不過這會兒卻是怎麼也看不出破綻。
辛德明看我不搭茬就又說:小天和我鬧掰了,搬到娘家住了。
這回我一愣,可還沒等我做出反應,他的手機響了,辛德明從手機架上拿起來一看,說:壞了,藍市長找我。
接著通了話,他說:對,我是小辛,我在去醫院的路上,誰有病啊,我姑媽,心梗,挺急的,我眼看就到了,我二十分鍾一定趕到你那兒,一定。辛德明按了停止鍵。
我原來是仰躺在座背上,辛德明的一個“姑媽”讓我提起精神坐了起來,滿克以為我要搶話,急忙捂我的嘴,等電話打完了他才鬆口氣。
我說:辛德明,你可夠損的,我成你姑媽就行了,你還讓我得心梗,你說就你這熊德性,小天怎麼跟你過,你明天速速把小天接回來,不然你現在就給我停車。
辛德明回頭很詫異地瞅瞅我,可能他沒想到我對小天能有如此的評價,也反應出他從小天那裏聽到的有關我的印象肯定不是這樣。辛德明很泄氣,他說:看來我和你是沒戲了。
我推了一下辛德明的座背,說:你別心存僥幸,這個世界誰和你能一心一意,隻有小天。你別看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站這山望那山高,小天哪點不好,她怎麼得罪你了?你還三心二意,離婚的事我見多了,哪一個沒有複婚的想法,那份孤獨也是你能受的?
辛德明唯有這一回一言不語了,我的話說中了他的心理,他仿佛也覺得我說得很像那麼回事,或者他已經有了這方麵的體驗。
滿克在一邊撿笑話,他看著我說:真是白愛你了。
我立即瞪起眼睛,說:你最明智的辦法是沉默,不然本姑娘從這裏跳下去。我去搖車門上的窗玻璃。
滿克誠惶誠恐地拉住我的手,他做了個罷了罷了的動作,從此真就噤若寒蟬不吭聲了,辛德明卻樂得前仰後合,右手直拍方向盤。
車子快起來,車速快到一百八十邁了,我有些害怕,看路兩旁的樹木天旋地轉。滿克看出我的緊張,他有意把他的肩膀遞給我,想讓我靠一靠,消除一些恐慌的感覺。這個滿克,倒是挺會疼女人,我給了他一個麵子,順勢靠了過去。我也真需要一個結實的肩膀靠一靠,那車速讓我的頭直發大,手心直出汗,還一陣陣想嘔吐。
靠過去的感覺果然平安了許多,很像到了家,像在小時候的搖籃裏,舒適而想入睡。蒙矓中我想,小地你還想找個什麼樣的,和滿克結婚得了,這將是你最好最合理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