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氣落雪了,第一場雨夾雪把大街弄得就像擦過胭脂的少婦,又因為什麼而大哭一場,一敗塗地又無處插腳,無數的下水道都不好使了,它們都把嘴巴閉得嚴嚴的,唯恐說錯了一句話。
我坐在火車上想著父親的事,按說他還真是個不錯的父親,他白手起家搞了個物資大市場,方圓一百二十萬平方米。裏麵的物品包括水泥、鋼筋、煤炭、白灰、石材、陶瓷、玻璃等,底金不下一千萬,僅物資市場裏的房屋、攤位、專用鐵路線就耗資幾百萬不等。這些數字放在一般人身上是天方夜譚,放在他身上卻似遊戲,娛樂的過程中什麼都一一實現。父親靠什麼?是他的運氣,還是他命中有發財的成分?想想都不是,是他骨子裏的那個闖勁和萬劫不倒的堅定信念。
回想起當初,他不過是個賣報紙的出身,蹲在秀水園的街頭,不管風雨晨昏,不管日落月走,他總是恪守著自己的一份職業。他的職業不外乎是幾塊木板支成的一個小攤。小攤上有各種報紙,他守著它,沒完沒了地守著它,沒人買報時他就兩眼發直發呆發愣,那時候他的心裏想的是什麼呢?沒人能洞察。也許他後來的成功就是他那會兒的心路軌跡,這也同樣沒人敢確定。
父親和我早逝的母親有兩雙兒女,萬裏先和萬裏贏,萬裏飄飄和我,萬裏先和萬裏贏是他的兩個兒子,他們都不算是他的好兒子,他們一個在秀水園閑逛,一個在外省讀書,卻在經濟上都不能獨立,都是靠老子養活和資助。
火車行進得很快,這是一輛快車,以我生活的城市色拉城為起點,一直到離秀水園五十裏的巴巴小鎮才是終點,全程中途隻停兩站,一站是再有五分鍾就到的泥河小站,一站是快到巴巴時的沙河小站,這兩個小站地理位置都十分重要,它們一個是產鐵的金屬鎮,一個是豐產的林業鎮,而泥河則是不少城市老板都願意去度假的好地方。
火車的對座上有一個小夥子從上車就總是盯著我,我不想惹事,就力爭讓自己閉著眼睛想心事,不想這次他伸手拉我的毛裙裙裾,我不得不把視線轉向他,他見我回過神來就說:你的呼機響過十遍了。
我一驚,拿出一看,可不,是滿克在給我打傳呼,他好像有急事,在字幕上打了個119.滿克是不太跟我聯係的人,除了請我下飯店打我手機,他從來不呼我,但是我今天關機了,因為我不想帶充電器,嫌麻煩,又想多維持幾天電,就想了這麼個辦法。
滿克的電話不能不回呀。
當我聽到滿克的聲音,我險些把我的手機扔了,滿克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姑奶奶,你都把我急死了,你快回來吧,小地遇到麻煩了。
一聽說是小地我的心落了地,小地這麼個人還不至於讓我怎麼痛心痛肺,我打趣滿克:還那麼癡情呀,整個一個中世紀騎士,難得呀。
滿克說:姑奶奶,事關重大,你不看她也要看我,我求你了,你快回來吧。
我看滿克是真著急了,就說:我怎麼回去呀,我都快要到泥河了。
滿克一聽高興了,他好像都蹦了起來,我在電話裏感覺到了,他說:OK,你在泥河下車,我派人去接你,市政府門前。又慌忙改口:不,我親自去接你。不容我申辯,電話撂了,我隻能對著手機自語:我升級了,一下成了姑奶奶了。
對座的男孩一臉的失意與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