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的視線遠遠投向天邊,語氣也茫遠:“我有話跟你說,你能不能先聽聽?”
在一起的時日悠長,任何一點小情緒都準確無誤地看在對方眼裏,何況他這樣沉鬱。葉祺接話接得誠心誠意,而且很快:“當然,你說。”
“剛才跟那個老先生談了幾句,都是些軍中的舊事,我忽然覺得我對我父親和家裏已經有了交代了。這些年每次有人提到軍隊什麼的,我心裏都像重新經曆一次那件事,永遠原諒不了自己。可剛才,我發現我已經找到了最恰當的旁觀者視角,可以置身事外了。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或許最好的選擇真的是他們安排的那條,但既然錯了,錯到底也沒什麼不好。”
陳揚本來就話不多,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更是難得,葉祺默默伴在他身側,待他心緒平靜一些才說:“真不容易,你退伍到今天已經十五年了,總算過了這道坎。”
十五年……十五年……陳揚恍然大悟,再轉過頭去看葉祺已經難掩有些狼狽的激動。
葉祺輕輕地笑一笑,道:“對,這就是我非要帶你到這兒來的原因。”
“你怎麼知道我退伍的日子正好是七月二十七……”陳揚幾近目瞪口呆,前塵往事洶湧而至。
葉祺半真半假橫他一眼,語意依舊平和:“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你退伍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從我和你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也已經一晃十五年過去了。”
看他這麼大人了還微微哽咽起來,一個字說不出來,葉祺也有些感慨,自顧自往下說:“我高考結束那個夏天在家灌了將近五十天的酒,最後十天一個人逃到了這裏。原本隻想找個沒什麼人旅遊的地方靜一靜,卻見到我至今為止認為最美的海。你看,就是這片北部灣。它平凡無奇,但它內裏是安寧的,我那個時候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和我的愛人一起再到這裏……”
人到中年,再提起年少時的夢想難免要尷尬。可走都走到這一步,不如矯情到底:“你聽我說,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就是二十歲那年,你把你自己送給我。今年正好是我們認識十五年,我也想認認真真還你一件禮物。”
陳揚把他這一大篇話聽到這裏,神色早已跟著鄭重起來,側過身漸漸握緊了他的手,目不轉睛地凝視。
似乎當年分手、後來又複合的時候都沒這麼動人肺腑過,葉祺反手扣緊陳揚的每一根手指,一字一頓:“陳揚,我愛你,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們沒什麼婚好結,但承諾還是應該有的,隻要你不嫌我說得太……”
陳揚用力地與他相擁,島上有沒有人會看見全都拋在腦後,眼淚真的被他逼出來:“我不嫌你,我很高興,真的,我從來沒有過過今天這樣的生日。沒有你提醒,我都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肩頭有潮濕蔓延開來,葉祺心頭大震,慌忙分開一點距離替他擦掉眼裏的水分,自己也語無倫次起來:“你別哭啊,我知道太晚了,整整十五年我都沒開過口,是我吝嗇……”
“不,不晚。你剛才說的,你不是已經做到了麼。”
葉祺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心想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了,兩個大男人千裏迢迢跑到北部灣來抱在一起哭。可是,為什麼心裏這樣甜蜜呢。
隻要有你,這世上的一切我都可以坦然麵對,而除了你之外的所有我都可以不再執著。
你是我釋然的理由,亦是我堅持的緣起。
我愛你,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
這麼一煽情的結果,毫無疑問是回到酒店去滾床單。最好笑的是坐船回來的路上,風雨都停歇了途中也舒適很多,但陳揚愣是不敢坐在葉祺身邊的位置上,生怕情不自禁了招出不必要的麻煩,直惹得葉祺一路都噙著笑,險些忍得內傷。
一夜溫情脈脈地做了又做,淩晨的時候陳揚抱著葉祺的腰,一邊捏著揉著一邊小聲地問他,為什麼不準備點物證,應該紀念一下這次處心積慮的生日旅行。
葉祺笑著在他背上慢條斯理地撫摸,一項一項數給他聽:複合的時候買過了戒指,十年紀念的時候買過了手表,前年連你的錢包和皮帶我都送過了,你大二那年送我的同款鋼筆我現在還在用、我們身上裏裏外外一樣的東西數不勝數……你說還能買什麼?
陳揚順著他的話想來想去,隻好發狠:“你哪怕備點情趣用品也好啊!”
葉祺很誇張地哦了一聲,那廂陳揚的手悄悄摸上了他的胸前,熟稔地安撫應該安撫的地方,他也就不出聲了。
陳揚低低喘息著舔/弄他的耳垂,滿意地看他整張臉都燒起來,愈發柔聲細語:“你看天都快亮了,我們不如做到那個時候,然後去銀灘看日出吧……這次你歇著,讓我來……”
好好一次深情表白弄成了理直氣壯地蕩漾,葉祺意亂情迷的當口依然得意洋洋:還不知是誰算計了誰,你怎知這就不是我處心積慮的一部分?
且看我們二十年的時候,你能玩兒出什麼新花樣吧。
我們的日子,真的還很長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