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下班前一刻鍾,陳揚站在部門經理辦公室前最後一次看表,然後拉了下袖口遮住表盤,敲門。

部門經理從一堆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文件裏抬起頭來,看到心頭愛將不由大喜,誰知他遞過來的信封居然是一封辭職信。

“為什麼。”

陳揚頭一回在公司裏笑,卻笑得經理先生隻敢看一眼。那笑容疏離而冷淡,無奈比笑意還深,令人望之生寒,不可逼視。

陳揚在開口回答前忽然神遊太虛,心想如果葉祺在的話一定會很欣慰:這是他的慣用表情,笑一笑便生人勿近,隻剩陳揚一個幸存者勇往直前湊上去。

“我不想做下去了。如您所見,我最近工作效率低下,心神不寧,對公司的運轉百害無一利。”

經理幾乎要仰天長歎,您心神不寧比別人全神貫注更有效率,您隻是不屑跟別人比。

這不是要跳槽,不是要加薪,也不是什麼人際處理得不好被迫離職。經理頗無語地望著這個去意已決的年輕人,自己手裏確實沒有任何砝碼能留住他。哪一行都是一樣,願意忍受沉沉浮浮不過因為急需穀物入腹,一旦不需要誰都會走得頭也不回。

這棟辦公樓的外麵是一整個廣袤的世界,陳揚自認內心已被放逐,於是人還被困在玻璃立方體裏成了格外難以忍受的事實。

去年夏天過來接任直到現在,這所謂正經的職場生涯隻持續了九個月而已,陳揚收拾東西的時候莫名生出一種漫無邊際的虛無感來。最近總是甩不掉這樣的錯覺,生活在浮雲之上怎麼都踏不到地麵,隻剩下索然無味伴著沉到麻木的痛感沒有厭棄他。

葉祺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當日未遂的親吻給陳揚也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一盆冷水澆醒了他一切如常的妄念。

連個吻都心存抗拒,這戀人要怎麼做下去。

愛情這東西的無力和渺小被詮釋得淋漓盡致,相愛有什麼用呢,該散了依舊要散的。陳揚堅持著關燈前半小時就往下咽安眠藥,以防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不受控製地傷春悲秋。有人說看一個人幸福與否關鍵是清晨醒來的表情,如果以這個標準判斷……陳揚的日子已經可以不要過了。

別說醒來的一瞬間了,他那顆心現在是任何時候都結著一層厚冰,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他很清楚自己將要,或者已經失去了什麼。

可惜,他無能為力。

承蒙陳揚日思夜想的葉祺此刻正在他們的公寓裏,碰巧這兩人還在做著同一件事:收拾東西。區別僅在於陳揚要搬出辦公室,葉祺要搬出這個不大不小的公寓。

跟韓奕那三年幾乎什麼都沒留下,而陳揚卻給了他難以磨滅的印記。這公寓像個小型博物館,到處都是栩栩如生的展品,似乎還在恬不知恥地炫耀著曾幾何時的歡情繾綣。

所有的衣服都是陳揚一件件熨過來的,條條褲縫筆直而挺括,襯衫的領子也都跟新的沒有任何區別。葉祺把大衣櫃裏屬於自己的一半全數清空,蹲□在箱子裏疊放的時候猛然看到了地板上一塊不規則的深色痕跡,整個人立刻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不記得是哪一個周末,兩人按信箱裏偶然發現的外賣單叫了一大堆意大利餐點,結果懶洋洋吃到一半就滾在一起,餐盒裏不知什麼醬汁打翻在地上,次日早上發現已經再也去不掉……

想得有些出神,葉祺索性坐在了地上,仰臉四下打量這個曾經名副其實的“愛巢”。

牆上那盞羊皮紙的壁燈常常徹夜亮著,兩個人總是互相等,通常等到了人又要鬧到天亮才睡下。長此以往那裏麵的燈泡就接二連三地燒壞,如果沒記錯的話,存燈泡的盒子裏還剩最後一隻。葉祺靠上衣櫃半開半合的門,無聲歎息:下一次換燈泡,這房間裏是肯定沒有自己這個人在了。

酒櫃裏還有各式各樣的瓶子排在那兒,用來勾兌的可樂和雪碧在第二層,因為經常開了一支又不喝完,藏品的種類顯得格外豐富。葉祺偏著頭看了一會兒,拎出一瓶自己最喜歡的放在手邊,然後自然而然看了看溫控屏,把溫度再調低了一些。

高腳杯姿態優雅地倒掛在架子上,葉祺出於對玻璃器皿的特殊癖好將其洗得晶瑩剔透,次次拿下來喝酒都覺得心情很好。酒精能夠帶來的愉悅是待在陳揚身邊後他才知道的事物,在家裏喝多一點也不要緊,況且這裏是臥室,陳揚總是陪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