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傷德(五)(1 / 2)

聖駕準備回鑾的前兩天,一個傳言悄悄地在圍場中傳開來。

就在白州民變的消息傳來的次日,圍場中出現了疫病。

疫病似乎是從侍衛營中開始的,像是忽然之間就有大片的侍衛病倒;還未等人們反應過來,疫病就已經擴散到了兵營;然後是服侍主子們的宮人;最後連福王和淑妃都感到了不適。

禦帳周圍服侍的宮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嚴格限製人員出入,所有送進禦帳的食具都用滾水煮過,沒有陽光,禦帳中的各種榻具、衣物無法晾曬,便頻頻更換。用了各種各樣嚴格的預防措施,才沒讓本來就受了傷的慕容源雪上加霜。

近來接二連三地發生不祥的事情。先是聖上的寵妃梅婕妤無端端誤服了毒蕈湯,然後就是聖上的突然墜馬,爾後是白州民變,接下來圍場裏竟然有了疫病,兵士、侍衛、太監、宮女,甚至連福王和淑妃都病了。

牽連的範圍越來越廣,圍場中人心惶惶,接下來還要發生什麼?

這些事情,若是拆開來單獨發生都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怪就怪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竟然都“湊巧地”發生在了短短七天裏。

自古以來,大凡有什麼難以解釋的事情發生,人們便會開始害怕,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引來了上天的不滿?

這種事情到了皇帝的身上,就是國家大事。比如說某地大旱,某地洪水,某地地動,日食,月食,皇宮、太廟起火,都是了不得的大事,通常認為是皇帝做了錯事,上天降下懲罰。遇上這樣的事情,皇帝就要下罪己詔,齋戒、頒赦,向上天承認自己的錯誤,以祈求上天的原諒。

這次圍場和白州的事情,雖還沒到要皇帝下罪己詔的地步。可是在很多人看來,必定是有什麼人觸犯了鬼神才會造成如今的事態,必須找出這個犯事的人加以嚴懲,以平息鬼神之怒。

慕容源下令,徹查春獵期間一切可能衝撞鬼神的事情,推遲回京。

“真的是鬼神作祟麼?”宛初躺在榻上,看著帳子裏的火盆中跳躍的火光,喃喃自語,“若非鬼神,怎麼解釋這一連串的事情?”

眸光流轉,宛初忽然想起某人近日的一些事情。

那天晚上她在外麵吹了一點風,回來以後有點不舒服就叫了太醫。第二天子微來探病,臨走的時候讓她安心養病,不要胡思亂想。

那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宛初卻是覺察出了一絲怪異。

“安心養病”沒什麼,平白無故的,“胡思亂想”是怎麼回事?

宛初習慣於事事仔細思量,這已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子微從認識宛初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個慣於思慮的人。從前宛初也曾大病過幾回,子微來探病也不是一次兩次,卻從未聽過他會有這樣的囑咐。

若是宛初是因為思慮過多而病倒的還好說。

這次的疫病並不嚴重,偌大個營地,那麼多人染病,可並沒有幾個是重病的。就算是病得最嚴重的那兩個侍衛,也隻不過是看起來凶險,適當用藥,沒幾天就可以恢複過來。

宛初小時候生活在依州,沒有見過疫病。八歲隨父親搬到雲京之後,聽過幾回長輩們談論外麵的疫病,還親身經曆過一回雲京的夏季時疫,還曾經特意詢問過大夫們關於疫病的事情。疫病盛行,哪次不是要用石灰埋上一大堆白骨的?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輕微的疫病。

那如果這不是疫病……

如果不是疫病又能怎麼樣呢?

宛初鳳眼微眯,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加舒服。

既然子微也說了讓她不要胡思亂想,那她多想也無益。反正她身體不適又不是假話,還是好好地“安心養病”比較好。

查事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觸怒鬼神”的人來。

緣起是幾天前的一次行獵。

禦前侍衛雖說要護衛聖駕,可是在不當班的時候,也能夠參與到行獵的行列中來。若是能夠獵到大堆得好獵物,同樣能夠得到慕容源的賞賜。

那天,幾個不當班的侍衛們便約到了一起,帶上馬匹、弓箭、獵鷹和獵犬,到林子裏去打獵。

正是生物繁衍的季節。林子裏跑跳的動物很多,侍衛們興高采烈地提了一大堆的獵物回來。

野兔、梅花鹿、野鴨,還有野豬。

其中有一頭美麗的母鹿,皮毛鮮亮極了;長得也好,油光水滑,腰肥膘壯。獵人的箭術也是高超,沒有將母鹿的皮射壞。獵到這鹿的侍衛得意極了,要從腹部開始將那母鹿剖開,剝下皮來,做一張漂亮的鹿皮。

沒想到那母鹿卻是懷了孕的,這一刀下去,竟然生生拖出個還沒完全成形的小鹿出來。

那侍衛倒是沒有太過驚慌。畢竟像這樣的事情,他從前也不是沒有做過。宮中人冬半年穿皮子,每到八九月和二三月左右要穿“一鬥珠兒”,這叫做“一鬥珠兒”的,就是母羊肚子裏成形的小羊的皮,因卷毛像一粒粒珠子,也叫“珍珠毛”、“珠毛”、“小毛”或者“一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