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醫院編製本就不滿,又因前月太醫院曾鬧出偷換禦藥出宮的醜事,聖上大發雷霆,貶杖了不少太醫,如今太醫院裏,能為貴人診病的隻剩下一個院判、一個太醫令、兩個太醫丞、兩個太醫監和五個太醫正。
然而要為一國之母的皇太後診病,竟然隻來了一個連禦醫也算不上的太醫正,實在輕慢,怎能不叫人惱怒!?
太醫院分兩班輪值,宛初問了問去傳太醫的人,知道今日當值的有一個院判、一個太醫丞、一個太醫監和兩個太醫正;傳人的小宮女到太醫院的時候,那邊隻有兩個太醫正守著。也就是說,桃夭宮那邊,把三位當值的禦醫都給叫去了。
宛初當場就想摔杯子,想想這裏並非自己的漢廣宮,也不好放肆,便忍了下來,冷著臉吩咐青藍到桃夭宮請聖駕與禦醫。
因為按規矩,為防萬一,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太醫院內不可“空巢”,留守的兩個太醫正隻叫來了一個。那太醫正剛剛見識了淑妃娘娘的怒火,嚇得趴在地上發抖不敢起身。
皇太後已被扶進了內室。宛初怕這裏的動靜驚了太後,讓太後氣著了再次加重病情,也不好開口罵人,隻得狠狠地瞪了太醫正一眼,吩咐他入室給太後請脈。
不多時,慕容源便帶著一個太醫丞匆匆趕來。太醫丞同那先到的太醫正一同請脈開方,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入夜方休。
宮裏藏不住事,太醫盡數被傳到桃夭宮、耽誤了給太後診症的事情,沒兩日連外頭的宗室顯貴們都知道了。往來人情、寒暄宴請之間,難免要拿出來談論一番。不知怎的,這事叫一個禦史知道了。
禦史言官,多是清流出身,雖說鑽進了書堆子裏有些迂腐,卻是比旁人多了幾分骨氣,從來不怕得罪人,就怕沒得罪人。惹惱了龍椅上的那位,來個因諫獲罪,還能博個美名。
於是那禦史第二天便上了一道折子,彈劾聖上專寵嬪妾、不孝太後。慕容源在朝堂上就發怒了,曆數言官罪狀,最後將那禦史杖刑三十,降三級留用。那禦史本來就不過是一個從七品小官,這樣一貶,便成了連知縣也不如的九品芝麻官了。
這下子,整個雲京城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清流士子們,常在茶樓會館裏高談國事,知道此事,免不了痛陳一遍關於紅顏禍水的見解;太後母族這邊的世家大族也是心生不滿,私下裏多有談論,生怕這是聖上對家族不滿的由頭。
宮內因宮女不得識字,又不得幹政,自然沒有外頭的人想得那麼深,雖然人倫天常、孝義之道是人人曉得的,但在這深宮之內,有誰敢議論皇帝的是非?一來二去,話題還是落到原點上,圍著梅婕妤打轉。
單是關於梅婕妤的孩子是怎麼沒的,就有七八種說法。
一說是賢妃下了藥。梅婕妤得勢之前,宮裏頭最為得寵的就是淩賢妃。梅婕妤的出現相當於是奪了淩賢妃的寵。賢妃無子而婕妤有孕,少不得要晉封梅婕妤為妃。然而婕妤之上便是四妃之位,如今貴淑德賢四妃隻餘下一個貴妃空缺,以她宮女子的出身卻怎麼也不可以越過淑、德二妃晉封貴妃之位,少不得要貶了淩賢妃來抬舉梅婕妤。淩賢妃因而要害了梅婕妤的胎兒,動機完備。
二說是淑妃遣人暗害。再受寵的妃嬪,若是無子,誰還能越過淑妃去?這要是有子卻不一樣了。今上子息單薄,生了皇子的妃嬪,別說封四妃了,就是封皇貴妃、封皇後都是有可能的。可這樣一來豈不是犯了淑妃的忌?沐淑妃在宮中權柄可謂隻手遮天,此前多次宮妃流產事件傳言都是她在背後操縱的,為的是維持宮中現狀,穩固自己的權位。
三說是梅婕妤自作自受。梅婕妤雖說現下受寵,環伺的強敵不少。有人說她是想要營造差點流產的假象,陷害其他人,好除掉對手。怎不料假戲真做,痛失龍子,得不償失。
還有說梅婕妤本就無子的、有說遭其他宮女妒忌的,五花八門。甚至還有人犯諱暗傳,說昔日受了安樓公主恩惠的人不忿她替代了安樓公主、挾機報複的也有。
宛初聽著青藍報來的這些漫天開花的說法,真是哭笑不得。
然而笑過之後,她開始沉思。
這些說法,看似可笑,然而都自有其道理。說不準,其中就含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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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無能的某人,搬了珍瓏棋局的掌故過來,掩麵逃走……
關於太醫院的設置參考了唐代的官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