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風起(四)(1 / 2)

“臣妾恭請聖安!”

才一入門,迎麵便見殿內站了一個明黃色的人影。宛初領著幾個宮女,甫一跨過門檻便跪了下來行禮。

宛初低著頭,隻聽見一陣急步的聲音,緊接著一雙明黃色用黑緞子鑲邊的草龍鉤藤緝米珠朝靴出現在眼前。慕容源一麵口稱“快起快起”,一麵神態溫和地把她扶了起來。

宛初有些納悶。今日十三,並非逢五的日子。慕容源這番作態倒讓她想起來她剛剛入宮那段日子的光景。若是放在從前,慕容源這樣的示好倒也不算什麼。可自淩穎、丹珠相繼受寵以後,慕容源在這樣的日子裏對漢廣宮是能避則避,恨不得整日守在桃夭宮才好。就算是見著了她,也必定不會是如此語氣溫和,反而像是吃了百十隻火yao桶,一點就爆。宛初習慣了他那種態度,如今見他一反常態倒是有些不適應了。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不過一想到桃夭宮那位的現狀,宛初倒有些明白慕容源來此的目的了。太後如今是時醒時昏的,不管怎麼說太後犯病的根源還是在丹珠身上,這“衝撞太後”四字是逃不脫的。況且又還有先前太後降罪下來的那二十板子在那裏,丹珠如今可謂是待罪之身。慕容源此番前來討好,想必是想著宛初素來與太後親厚,如今又早晚侍藥,說不定能守著了太後清醒地那一刻,存了讓宛初為丹珠說情的心思。

想到這裏,宛初原先被激起來的那一點寬慰迅速熄滅了下去。

“未知聖駕到此,有失遠迎,請聖上降罪。”宛初客套地循著禮節虛應道。

“卿何罪之有?是朕唐突到此了。”慕容源拉著她的手往裏走,親自帶她到炕桌上坐下,又把宮女送上來的一杯茶放到她手邊,這才到另一邊坐了。宛初看著他一副有求於人不得不為之的樣子,心裏冷笑,卻也不避他的禮,任他自己忙活完,才慢條斯理地說:“還真是稀罕了。不知聖上此番駕幸漢廣宮是為何事?”

“還能為何事?”慕容源哈哈一笑,“朕是皇帝,難不成興之所至,到自己妃子的宮殿裏頭來坐坐也不行嗎?”

“自然無不可。”宛初低眉順眼地說,“隻是聖上突然挑了這麼一個日子過來,也不先派人說一聲,臣妾納罕罷了。”

慕容源又是哈哈一笑,把身邊一個小太監叫了上來。那小太監手裏捧了一個黑漆銀邊鑲珠嵌寶的盒子,打開來呈到宛初麵前,隻見裏頭放了一對雲鳳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饒是在這樣暗的光線下依舊看起來金光閃爍華貴非凡。

“聖上這是做什麼?”宛初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站了起來。

“喜歡嗎?”

宛初忽然有些扭捏了。她低下頭去,麵上染上些許紅暈:“很漂亮。”

“喜歡就送給卿好了。”慕容源幹脆地說。

“謝聖上賞賜。”宛初細聲細氣地說。

“不過……”慕容源局促起來,他搓了搓手,站起來踱了兩步,然後讓那捧著盒子的小太監轉過來,取了盒子裏金步搖,親自插在宛初的雲鬢上,後退一步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卿得了朕的賞賜,可得答應替朕辦一件事。”

果然。宛初在心裏撇了撇嘴。就知道是這樣。

嘴上卻是恭順地應道:“聖上吩咐下來,就是沒有賞賜,臣妾也是必然要照做的。豈有不答應之理?”答應以後做到幾分又是另一回事。稍微為丹珠求一兩句情也算不得什麼,反正最後決定罰不罰她的人是太後,太後聽不聽她的話還不定呢。你說是不是?

“那自然好,那自然好。”慕容源扶起她來讓她重新在炕上坐下,“朕果真沒有看錯卿,卿就是擔得起這個‘淑’字的。”

這明擺著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收買人心也沒見過這麼拙劣的。真要給她降罪的時候,哪次不是說“沒有看錯”她?一句話倒是兩用了,隻不過罵人的時候這“沒有看錯”後邊跟著的不是什麼好詞罷了。宛初腹誹著,卻裝作羞慚地低下了頭。

“聖上有何吩咐?臣妾愚昧,還請聖上示下。”

“啊,是這樣……”慕容源臉色又窘了起來,仿佛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一樣,“卿也知道……這母後仍在病中,雖說梅婕妤衝撞了母後的確有過,但因為這個而在母後病中責罰她,怕是會傷了母後的仁和福氣……”

倒是拿著太後娘娘的福氣做借口了,說的似乎若是太後責罰了梅婕妤就失去仁和失去福氣了一般。自己的責任倒是推了個一幹二淨——也不仔細想想,那日氣病了太後的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