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6(1 / 2)

S市的春、夏、秋、冬不太分明,四季都不缺乏綠意。我和薑楣走在通往S中校門的林蔭道上,秋日的陽光穿過道路兩旁繁茂的大葉榕樹,灑下許許多多細碎的光斑。

“今天是周末,門衛放行嗎?”我看著緊閉的校門,問薑楣。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他小跑過去,從旁邊的小門進入門衛室。不多一會,他便拿了一串鑰匙出來,招手示意我進去。

“你怎麼跟他溝通的?”

“不需要,我們很熟。”

我們橫穿過用來舉行升旗儀式的小操場,向初中部的教學樓走去。

“你們學校就那麼點兒大,初中部和高中部還擠在一塊兒。”我一麵觀賞著校內風景,一麵碎碎念叨,“好就好在樹多,到了夏天也不會太曬。”

他甩著手中的鑰匙串:“明年高中部就搬出去了,初中部將會闊招。”

“哦,校門外邊的那個大操場蠻氣派的,是新建的嗎?”

“我上學的時候就有了,那裏嚴格來講不屬於我們學校,隻是就近使用,校外的人經常到那邊踢球。有一回來了幾個電影明星,我們班的一個同學還脫了校服拿去給他們簽名,結果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可衣服上的名字怎麼也洗不掉。”

“那個同學該不會是路川吧?”

“不是,他從小就不喜歡追星。”

我們登上四樓,走到一間教室門口,薑楣用鑰匙開了門。教室內一共有六行課桌椅,都是單人座位,我隨意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好矮……蘇曉,你以前的座位是哪個?”

“就是你坐的那個。”

“看你現在的個頭,估計你中學時期也不高,為什麼會坐最後一排?”

“沒辦法呀,誰叫我是留級生。”

我歪著腦袋趴在他的課桌上蹭了蹭:“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呢?一定很可愛吧。”

他撓頭笑笑:“一點兒不可愛,我那時挺不受人歡迎的。”

我用指頭順著桌麵的紋路,發現上麵有許多細小的劃痕,桌角上還有幾個黑黑的煙頭印。

“卷毛幹的?”

“嗯,這張課桌是我自己買的,毀得不嚴重,之前的幾張已經不能用了,學校也不肯再替我換新的。”

“這麼多年了也不見換新,你們學校未免太小氣了點。”

“我一個學期要換好幾套課桌椅,學校餘下的全被我用光了也說不定。”他彎腰撫摸著桌麵,“還好沒有添上新的傷痕,它現在的主人應該很安寧。”

我埋頭眯了一會兒眼,又側過臉往上瞅著他。他低頭看著我,眼神是風雨過後的寧靜,我忽然感到遺憾,遺憾自己從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些什麼。

“又怎麼了?”他蹲下身,把腦袋擱在桌麵上,“你最近越來越愛發呆,又不說原因,我要怎樣知道你的想法?”

我伸手拍他一下,他的腦袋就像不倒翁一樣緩緩地左右搖晃,逗得我失笑:“白癡,我會發呆多半是因為你,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我起身繞過他,徑自走上講台。黑板擦拭得並不是很幹淨,隱約留著粉筆的印記,我看著某一處娟秀的字跡:“今生今世,我隻是個戲子,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裏,流著自己的眼淚。”

“席慕容的‘戲子’,我中學時期讀過。”他說著,走上講台,拿起板擦,把黑板重新擦拭了一遍。

“很不舒服是嗎?好像被說中心事。”我凝望著他的背影,他那麼用力地想要抹殺掉那些字跡。

“我已經不想再那麼悲觀。”他靜靜地轉過身看我,“為什麼你反而變得和從前的我一樣?”

我不忍心看他的眼睛,錯開視線:“你知道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便從風衣內側的口袋中取出一封信件,拍向他的胸口,也不等他反應過來,我收回手,毅然離開了教室。

我一路往前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就像無法了解我的未來何去何從。我曾經大言不慚,說什麼不在意過去,說什麼一切總有辦法,前提是我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跟他慢慢熬。而今我的大半輩子眨眼間就銳減成了一個月,我不得不斤斤計較起來——即便我就這樣死去,依舊無法取代路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知走了多久,夕陽將盡,公路兩旁的路燈依次亮起,我停下腳步,看看走到哪了。可是目光所及的都是一些陌生的樓房和路標,我才想起來自己對這座城市並不熟悉。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讓我直不起腰杆,抱頭蹲在了馬路邊。

“走累了就跟我回去吧。”一雙穿著Nike球鞋的腳出現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順著他的腿往上一瞥,又垂下腦袋,悶不吭聲。

他隻得蹲下來:“再怎麼樣也別蹲垃圾桶旁邊呀,咱們換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