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拾起那一束綴著雨露的潔白的菊花,端詳片刻:“很新鮮,應該剛摘來不久。”
我和他對視一眼,各自心裏都已清楚送花的人是誰。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隔著朦朧的雨霧,三個人影若隱若現,徐徐朝我們靠近。
“誰在那裏?”為首的一人停住腳步,衝我們喊了一聲,聽起來很有些膽怯的感覺。
我和莫可默不做聲,隻等他們走近。
“走吧,大清早的還怕鬧鬼不成?”
“就是、就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另外的兩個人邊說邊推著他往前走,待走到離我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怔住了。
“你們也是來祭拜路川的?”我按捺不住,開口詢問道。
誰知他們聽了,齊刷刷地哆嗦起來,連救命都嚇得忘記喊了。莫可首先憋不住,捧腹大笑,一麵和我說:“哈哈……笑死我了……路川,他們真的以為你死了!”
我反應過來,眼珠一溜,接口說:“哎,晦氣,我不過是出了點意外,在醫院修養了一段時間,也不曉得他們怎麼誤會的,統統以為我已經入土為安了。”
那三個人終於停止了顫抖,抓耳撓腮一陣,慢慢走到我們跟前。我趁機將他們的容貌逐個打量一番:走在中間的男子身材高大,可惜有點駝背,讓他顯得不那麼挺拔,他的一頭粗硬的頭發呈現自然的微卷,濃眉大眼,五官比較端正。左邊的人尖嘴猴腮,眼神還算善意。右邊的人青年發福,幸而麵色紅潤,健康是沒有問題的。
卷發男拘謹地問我:“我能和你握個手嗎?”
“當然。”我點頭微笑,把手伸向他。
他試探性地碰了碰我的手掌,然後握緊了,嘰裏呱啦地道:“路川你沒死真是太好了!!!我昨天在大街上碰見蘇曉,想請他參加同學聚會——你知道我們年輕的時候對他做了許多不該的事情,我希望借這個機會好好地向他道聲歉——我那時已經聯係齊了所有中學時代認識的老同學,隻剩你和蘇曉始終聯係不上,我就想拜托他去通知你,可他居然說你已經去世了!我本來不相信,但看他的樣子又不像在撒謊,你們的關係一直不錯,我覺得他應該不至於詛咒你……哈哈,這下大團圓了,你可一定要來啊,我們好多年沒聚會了,到時候蘇曉知道你還活著,鐵定會很開心的!”
我耐心地聽他把話講完,笑道:“我的請柬呢?”
“這個……”他與另外兩個人互看幾眼,各自把手頭的菊花收起來,衝我歉意地笑笑,“用不著請柬了,到時候我就在大門口恭候你的大駕。”
“你太客氣了。”我假裝忽然想起了什麼,看看手表,“不好意思,我今天還有事,得先走了。到時候我一定準時赴宴,哦,對了,你告訴我具體的時間和地點。”
他樂嗬嗬地道:“下個禮拜五晚上七點,富淳飯店。”
“你真要參加?”莫可一邊開車,一邊問我。
“你當我開玩笑呢?”我看著窗外飛馳的景物,“蘇曉也會出席,我倒想看看他那時見到我,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莫可玩味道:“所以說,你是帶著報複心理去參加的嘍?”
我不置可否,淡然道:“下禮拜我一個人赴宴,你不必跟著了。”
“阿羅,我進來了。”
我推開門,一望房內沒人,便直接走到露台。魏羅仰臥在躺椅上,臉上蒙著一本書,看似打瞌睡。我清楚他根本是醒著的,並且正在等我。
“阿羅。”我又喚了他一聲,揭開書本,見他雙眼緊閉,仍然不願搭理我,我隻得一五一十地向他交代了這兩天的行程。
他這才睜開眼睛,含嗔帶怨地瞅著我:“為什麼不讓我陪你去?”
我賠小心道:“你那麼忙,我怎麼好意思。”
“你越來越跟我見外了。”他從躺椅上坐起來,“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很難過?”
我很是內疚,像小時候那樣偎貼到他身旁:“對不起,我不想瞞你的,可是這整件事太詭異了,我到現在還不敢全然相信。”
“你大概說來我聽聽。”
“我失憶的那段時間一直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後來發現自己並不是——我這樣說你明白嗎?薑楣妄想將我變成他曾經的愛人,但是沒有成功,或者隻成功了一半……”
“居然有這種事!你怎麼可以瞞我?!”他憤然打斷我的話,“要知道,我那時隻顧著和張忻鬥法,明知你移情別戀,竟然還心生安慰。假如我早料到薑楣是這樣的人,我絕對會不顧一切帶你遠走高飛,省得……省得你陷入比以往還不如的境地!”
“你別激動。”我摁住他的肩膀,勸慰道,“這都是命。當初若非我不聽你的勸告,執意要混進薑家,也不會惹出這許多事端。我的脾氣改不了了,一輩子都隻能這樣,我倒不覺得這樣有多糟糕,至少我清楚自己需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