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三故作風雅輕搖紙扇,隻作聽不見。他終於變回了正常的自己,整個一紈絝子弟。他笑著看進來的兩個女子,不懷好意的笑。兩個女子輕車熟駕,一左一右在他身畔落座。先是一人敬了他一杯酒,而後便是歌舞不歇。到得後來幾乎是袒胸露乳躺在他的懷中。其間各種調情且過不說,我隻是不解的看著。完全不能理解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過了這場,他雖然醉的腳步發虛,竟還拉著我下了船,還逼著我洗去妝容,換了男裝。時值午夜,街上燈火星寥,除去醉歸之人打更之人,大多數正經人都已經入了睡了。平京城靜的讓人發慌。沈十三囑咐我跟著,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走在前邊。眼見著他越走越偏,我心裏的鼓點,也越打越響。
終於要來了嗎?
結果沈十三拉著我一起躍上了屋頂,沈十三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動靜卻居然比我還要小。他輕車熟駕的掀開幾片房瓦,掏出懷裏的夜明珠往裏一照,招呼我也過去看。第一家時我心驚肉跳的,第二家時摸不著頭腦,第三家時興致索然。完全不明白他在玩什麼把戲,隱約覺得那把戲似乎有什麼陷阱。再想又覺得是故弄玄虛,就和剛剛在船上的一樣。沈金石隻樂此不疲,一連翻了十來家,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也不知他身法怎麼奇巧,一忽兒就從屋頂閃到房內去了。過了不久,從房裏傳來女子沉悶的呼聲。我湊到那掀了瓦片的洞裏一看,正好看到沈金石對女子上下其手,女子從夢中驚醒,免不了心驚肉跳,可是這沈金石經驗老道,早就給她縛了雙手,堵了小口。她喊也喊不響,動又動不了,真正嚇的魂飛魄散。沈金石這個惡棍,他還不懸崖勒馬,眼見著女子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身上的布料越來越少。情急之下,我敲碎了一片房瓦,朝著沈金石砸了過去。沈金石聽到動靜,伸手一擋,那瓦片就被握在了他的手裏。隨後,他將夜明珠又收了起來,下麵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我趕緊往懷裏一掏,卻沒有摸到夜明珠,大概那日遺落在地道裏了吧……我恨的真想將這屋頂掀了。
將這屋頂掀了?這……也算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閉緊了眼睛,用盡全身力氣蹬向這個洞口,心裏不管欺騙自己,這是徐來的懷抱這是徐來的懷抱……
於是,伴隨著一聲巨響,伴隨著渾身劇痛,我終於也到這房裏來了。沈金石竟將燈盞點起,似早有預感一般,已然穿戴整齊,笑眯眯的走到我的麵前,惡狠狠的說:“從來隻有我沈金石玩女人,沒有女人玩我這種事。以後,不準再出現我的麵前,更不準再出現在我哥的麵前!”
然後,他身子一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我正仔細琢磨的時候,門口熙熙攘攘來了一大幫人。為首的一彪形大漢衝我怒喝一聲:“大膽惡賊!”我渾身一顫,才猛然意識到我當下的處境。
這時人群中又擠出來一個中年男人,這男人奔到床邊去看床上那個姑娘,口中關切的叫著女兒女兒,然後他的臉色變得難看,隨後到來的一個中年婦女,掀了被子一角一看,更是一聲尖叫暈厥了過去。門口的人們麵麵相覷,似乎一瞬間也全都懂了。
“啊!”這個中年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著,一步一顫朝我走來,雙手青筋爆出,做了掐脖子的動作,看來是想要將我活活掐死了。
“龔員外且慢!我認得這個人,這個人正是那不要臉的徐家四小姐!”門口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喊道。
“我管他是哪家的小姐……”這個龔員外惡狠狠的回了一句,可是話沒說完,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小姐?這分明是個男子啊……”
那人三兩步上了前來,一把扯開我的束發,像眾人展示道:“你看,這不是徐四小姐是誰?”隨後又趕緊像龔老爺道喜,“恭喜龔老爺有驚無險,令千金璧玉無損。”龔老爺仍有些茫然,卻也禁不住麵上一喜,女兒的名聲是保住了,臉上一行熱淚滾燙燙的湧了下來。人們開始七嘴八舌的都說起慶賀的話來。那男子又提出將我連夜送往官府,眾人也都欣然同意了。
我舒了口氣,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原來,我竟也是很怕死的,隻是,這個醒悟,來的似乎是太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