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按照施易青的示意，捧著梳妝台上的桃木盒子，半是恍惚半是驚錯著道：“小姐？”
“打開它吧，裏麵是你的東西。”
竹息抖著手指將那桃木盒子打開，抖開擱置其中的紙張，見上麵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正是自己的賣身契，一時間竟是心緒複雜，說不出話來，紅著眼睛隻是去瞧施易青。
施易青笑了笑，依著軟枕對她道：“你有了這賣身契，往後就是自由人，在府上是來去自由的，不必跟以前一樣膽戰心驚的過活。”
竹息萬沒料想到施易青對她會如此寬厚大度，上前跪伏在她的腳邊，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翻滾下來，哽咽道：“小姐大恩，竹息永世不忘！”
“快起來吧。”施易青伸手去拉她，“我給你這賣身契，可不是要你哭成個淚人兒似的。往後你若是願意嫁人出府，我自會備了嫁妝與你，可若是尋不到好人家，就隨在我身邊伺候，等你想離開的時候，我必定不會攔著你的。”
“多謝小姐大恩！”
施易青笑著打趣道：“又哭又笑的，哪裏還有點儀態可言。”
“小姐！”本該在門外伺候的星兒貿貿然闖了進來，撞見滿臉淚痕的竹息，竟愣住了。
竹息背過星兒偷偷擦了眼淚，啞聲道：“小姐，奴婢先下去了。”見施易青點頭，便俯身退出暖閣，徑自去了。
星兒箭步上前好奇的問道：“小姐，竹息姐姐怎麼哭了？”
施易青的神情暗含了不耐，伸出手指點著她的額頭，嬌嗔道：“我這房裏，個頂個的能用，就獨你，喜歡亂嚼舌頭，還到處給我惹禍。”
“小姐。”星兒委屈的撅著嘴，不滿的說道，“奴婢哪有？”
施易青懶得去搭理她：“好了，這麼急三火四的闖進來，連禮數都忘記了，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星兒這才想起進門時要說的話：“小姐不說，星兒都忘了。剛才老夫人命人傳話來，說是與施家成婚的日子定下來了，是下個月的初八，說那天是個黃道吉日，宜婚嫁呢。”
見施易青的神色淡淡的，星兒沒眼力見的問道：“小姐，您不喜歡這個日子？要不，奴婢去回了老夫人，就說再擇個旁的日子來？”
施易青麵無表情的說道：“就這個日子吧。你去跟徐嬤嬤說一聲，等荷暮回來，領著她跟剪流去找覃姨娘，叫她們三個全權處理這事就是了。”
就算星兒如何的沒眼力見，也瞧得出施易青對嫁給高啟昌這事不滿。“小姐，您不喜歡少爺了？”
施易青挑眉訝然：“這話從何說起？”
星兒糾結著衣角說道：“星兒自小伺候小姐，從沒見過小姐這個樣子。小姐嫁給少爺那是必然的結果，按照常理來說，小姐自該歡喜雀躍才是，如今哪還有半點做新娘子的樣子。”
“你個丫頭，年紀不大，管得事情倒是比嬤嬤還多。那我問你，你認為新娘子該怎樣？”
星兒激動的手舞足蹈：“至少，至少不應該是小姐這個樣子吧。最起碼，應該含羞帶怯的對著紅色嫁衣傻笑吧？可自從賜婚聖旨傳下，星兒就沒在小姐臉上看出一點的起伏來，總是漠不關心的將事情都推給荷暮姐姐處理。”
瞧著星兒一臉為高啟昌不平的樣子，施易青苦笑道：“丫頭啊，過了年我便是二十二的年歲了，盼兒都到了要斷奶的時候，難道我還要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般，對自己的婚事充滿莫名的期待跟向往嗎？咱們還在肥水鎮的時候，我就已經嫁給他了，你也不是沒瞧見那場婚事鬧得人有多累，如今還要我再經曆一次更大的，我能笑的出來嗎？”
星兒爭辯不過施易青，暗恨自己口齒不靈活，憋著氣從暖閣裏退出來，往上房去尋剪流抱怨去了。
暖閣裏溫暖如春，施易青偎在軟榻上望著外麵越發漆黑下來的天發呆，由著黑暗將她眼前的世界吞噬淹沒，尋不到半點光亮。
心裏似乎有個人在問：你如今的不高興，到底是因為這場備受矚目的婚禮會累人，還是因為這場婚禮的不自主？
自然是前者。施易青挑眉回道。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不是因為自回京以來，無論是被封為郡主，還是眼下的賜婚，步步由著他人，半點做不了自己的主兒的緣故嗎？施易青，你捫心自問，到底是因為什麼。
施易青默然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