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初的愛,最終的愛(1 / 2)

與子成說

有時候,愛隻是一瞬間的意外。

喜歡米蘭的緣起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開始,確然隻是“喜歡”而已,像喜歡一個寵物、一件新衣、一樁炫目的奢侈品。或許是那身紅黑戰袍霸氣十足,或許是“米蘭”的名字特別入耳,又或許,隻是驚鴻一瞥地看見了球場上奔馳的保羅·馬爾蒂尼。於是無端端便記住了有一支“我的”球隊叫AC米蘭,戰無不勝、傲視天下。1994年冠軍杯決賽,白衣翩翩的馬爾蒂尼舉起獎杯的笑容燦爛如陽光。那一刻我的“喜歡”噴薄到頂點,“我的”米蘭,不敗的米蘭,點綴著兒時小小的虛榮自傲。

便這般迷糊歡喜的,到了那年世界杯。為著看馬爾蒂尼再次舉杯的笑臉,眼皮打架地熬到深夜。於是關於那場決戰的記憶,在之後的許多年中,始終是觸手不及的朦朧。偶爾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真實的過往,抑或隻是我一往情深的幻覺?然而那些印象是不能忘記的。在巴西人漫天的狂歡裏驚惶地尋找馬爾蒂尼,卻隻在鏡頭一掠而過中,看到他迅速轉身的背影再也不見。而立之年的老隊長,鋼鐵般的好漢,卻撲倒在薩基懷裏,哭得像個孩子。第一次震撼於一個男子漢最柔軟的悲傷和最倔強的驕傲,第一次懂得失敗的滋味,第一次為米蘭人心疼和感動。也第一次,模模糊糊地發現了人生的無可奈何。那場決戰,便意外地成就了我對米蘭的愛。朦朧的記憶中,那年的世界杯都淡作了隔世的繁華,而這最初的愛,卻因了那些片斷的印象,無可爭辯的清晰和堅定著。塵緣如夢。

也許最簡單的愛,就是一起吃苦的幸福。看著米蘭這麼多年的故事,記住的總是那些艱辛苦澀的時刻。1995年,馬爾科·範·巴斯滕正式退役。被傷病折磨了多少年,倦了,也看淡了。他一身便裝站在聖西羅,站在八萬人的呼喊和哭泣中央,揮手微笑著,終於潸然淚下。忽然想起1989年豐田杯,3:0大勝時的巴斯滕,一腳吊射砸在立柱上,而裏傑卡爾德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衝上來,頭球補射破門。那種時刻,三劍客真的宛如一人。雖然在彼時的聖西羅,他們的故事已是前生的記憶。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主場對尤文的1:6,是每個米蘭人的刻骨銘心。記得看實況錄像時,對比分的震驚和痛苦已經麻木,呆呆地盯著屏幕找馬爾蒂尼,卻不經意地看見老隊長,硬扛著維耶裏奮力爭頂,半禿的頭,脊背有一點佝僂,蒼涼得令人心酸。突然明白了他的執著和無奈,那種痛也要痛得徹骨的悲壯。也突然明白了那時永不分開的3號、4號和5號,如日中天的“米蘭圓桌騎士”,在王朝的黯然謝幕中不離不棄,是多深的落寞,卻又多大的勇氣。那些年的米蘭變故無常,淘金的過客潮來潮往。1995年冠軍杯決賽一戰成名的四名阿賈克斯球員被米蘭招至麾下,一時風光無限。然而“圓桌騎士”一直對此淡然處之,理由很簡單:他們的表現隻是一支雇傭軍,而沒有一顆米蘭心。這是“天生米蘭人”的高貴信仰和不動聲色的尊嚴,亦是米蘭之為米蘭的靈魂所在。於是熙熙而來的淘金客們,終究攘攘而去。風流雲散之後,米蘭驕傲如故。1997年,一個告別的年份。許多熟悉的米蘭的麵孔,在那時轉折了生命的旅程。黑天鵝落葉歸根回了阿賈克斯,米蘭象征性的開價200萬美元;巴喬為了世界杯之夢去了博洛尼亞;多納多尼遠赴美國職業大聯盟。還有多少人,我已記不起他們離別的模樣。那個會是最後五個離開米蘭的人之一的馬薩羅,那個在離地10厘米處頭球為米蘭破門的帕潘,那個心甘情願捱替補席的馬可·西蒙尼……到了老隊長也要和我們說再見的時刻,6號球衣封存進米蘭陳列室,我知道,書頁泛黃了,要輕輕揭過,不變的舞台,要換新的主角來上演。隻是那些在久遠記憶中早已成為習慣的愛,令我不能釋懷。1997年,一塊前世今生的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