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北大情懷(5)(1 / 3)

但是,五四風潮算告結束,蔡先生卻回了紹興,不肯再做北大的校長,因此,各大學的校長也不敢“複職”。各方又費了一番心思,終究由校長方麵挽留蔡先生的代表湯爾和替他出上一個主意,叫他的學生正在江蘇教育會辦事的蔣夢麟做代表,替他回校辦事。可是,蔣夢麟先生在北大裏毫無根瓣,拿什麼資格來替蔡先生代辦校長的職務?北大裏原有幾位怕江蘇教育會來搶北大的,便放了空氣;可是,蔣夢麟先生已經到了北京。假定不讓他來做代表,連蔡先生也不回來了,仍舊妨礙了大局,又是我在裏麵疏通疏通。幸而蔣夢麟先生很識相,在某晚出席教職員會上很謙虛地說:“蔡先生派他來代捺捺印子的,一切請各位主持。”因此,大家也沒有怎樣他,隻得在評議會上通過了聘他做教授,擔任總務長,從此蔡先生離開學校的時候,蔣夢麟先生就代理校長了。

評議會是北大首先倡辦的,也就是教授治校的計劃,凡是學校的大事,都得經過評議會,尤其是聘任教授和預算兩項。聘任教授有一個聘任委員會,經委員會審查,評議會通過,校長也無法幹涉。教授治校的精神就在這裏。表麵看來,校長隻有“無為而治”,什麼權力好像都被剝削了;但是,北大在連續幾年風波動蕩裏麵,能夠不被吞沒,全靠了他,後來北京師大等也仿行了。我算不斷地被任為評議員,直到十五年張作霖據北京,我離開北大。

“五四運動”後安穩不到一年,北京大小各校教職員因挨不起餓,發起了一次“索薪”運動。這時,因五四的經驗,大家都曉得組織的重要了。運動開始,便組織了“北京小學以上各校教職員會聯合會”,除了私立各校以外,大、中、小幾十個學校都聯合了,聲勢自然不小。我呢,又被舉做了主席。這時,我真要紅得發紫,因為我兼任高師、醫專的教員,所以,不但北大教職員會是我主席,高師、醫專也硬把我推上主席,因此,我辦事很有把握,而學生聯合會又有了緊密的聯係。政府覺得很討厭,就用分化手段來對付我們,把京師學務局管轄的中小學分化了出去,我們也用一點手段,對付政府當局。當時的政府當局還曉得老夫子不好過於得罪的,對於我們的要求,三件敷衍兩件,我們也將就了事,算沒有把一個團體公然崩潰,我也得了一個教訓。

到了十年春天,大家又不耐饑了,而且實在沒法維持了,而且也覺得政府對於教育滿不在意,隻是做他妝點門麵的工具。因此,除索薪以外,還提出教育基金和教育經費獨立的口號,並且拒絕了他們敷衍的辦法,罷課相持,直到六月三日:那時,教育部長早已沒有人敢做,由一位教育廳長馬鄰翼升任次長,代理部務,這位馬先生忒大意了,不但毫無預備,冒冒然來就職,而且對幾十個老夫子的代表禮貌不周,已經引起了反感,他又大膽地答應了發還積欠薪金,他並不曉得積欠薪金總數有七八十萬,政府是無法籌措的,而且他並不先查一查,各校教職員一再地辭職在先,才後“索欠”的,他不經過慰留,便許發清“積欠”,這樣,便激動了大家必須叫他立刻發清,自然是辦不到的;同時國務院秘書長郭則也不會應付,早為教職員所不滿;所以到了這日(六月三日)北京國立八校的教職員既決議向徐世昌說話,上年分手的公立中小學教職員也自動地臨時加入,還有小學以上的學生也共同來做教育經費運動,一共有上萬的人,都齊集在教育部內外,請馬代部長率領往總統府見徐世昌,馬先生倒並不推辭,可是,總統府早已關了新華門(總統府大門)布置了隊伍,在門外迎接我們,我們一到,就被攔阻,就被槍擊,我是以八校教職員會聯合會主席的身分,走在上萬的教職員學生前頭,就和幾個同事都被打得頭青臉腫;(沈士遠先生也是被打的一個。)徐世昌還要非法懲辦我們,我們受傷的住在首善醫院,被他派下等特務看守住了臥室。但是,人家勸他不可大意了,教書先生惹不得的,何況實在是政府對不起他們,他才走向法律路上,說我毀壞他的名譽,(這是他要法律解決,法官說:“無罪可附,隻有這樣的一個罪名還可以辦。”)向法院起訴,前清皇帝載曾告章炳麟先生到上海會審公堂,這番我被大總統告到法院,也可入了“同書”。結果,我們固然白挨了打,(首善醫院的醫藥費倒是教育部擔負的。)他也失敗了,因為我已設法遷入了東交民巷法國醫院(我要謝謝一位徐鴻寶先生,他是替我設法,而且護送我到醫院的。)法院沒法“傳案”,而且各校教職員說:“要‘傳案’大家都到!”後來因暑假已過,非開學不可,由各大學校長等和教育部商量,拉了兩位做過國務總理的,一位汪大燮先生,一位孫寶琦先生,還有一位是清朝廣西布政使,辛亥革命,他反正,做了廣西都督的王芝祥先生出來轉圜,他們三位先到醫院來慰問,才後法院派了法官,便衣私入醫院,用談話式問了問,就算了案。

六三事件的規模,實在遠過“五四運動”;因為實際上有革命意義的,而且也“事聞中外”,國內教育界沒有不給我們援助,孫中山先生在廣州也給我們正式的援助,北京軍閥政府的威信就此一落千丈。後來徐世昌又被他的部下一逼,溜之大吉地下台了。北大六年瑣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