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爺滿麵春風,當即令老管家府上大擺筵席,當月每人月錢提升三倍,下人賞錢十兩銀子。管家老黃領命而去。
踏進東廂房門,一股羊水膏脂味迎麵撲來,秋老道信手一揮拂塵,室內溫潤如春,躺在床上剛產過一子的楊夫人,蒼白的臉色用肉眼可見的姿態慢慢回複了紅潤。
月嫂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嫗,接生過不少孕婦,經她之手順產的,個個母子平安,因此在洛陽小有名氣,但凡富貴人家產子都會勞人將她請入府上,人稱“穩婆婆”。
穩婆婆麵色祥和,懷中抱著由上好帛絨裹著的一個嬰孩兒。見到楊府老爺隨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踏入室內,趕忙迎了上去。
“恭喜楊老爺,喜得麟子,現下母子平安,夫人剛產子,有些脫力,眼下在安歇著,我已囑咐過叫人備好鹿茸參湯,待夫人醒了隨時服侍著。隻是這兩日不可過於大補,得慢慢滋養調和。老爺,這是令郎,重七斤六兩,活潑得緊。”穩婆婆滿臉笑容,看著楊老爺,把手中嬰兒遞上。
楊老爺小心翼翼的接過,眼睛盯著懷裏的嬰兒不肯挪開。隻見嬰兒正在熟睡,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偶爾噠吧的櫻桃小口,讓他嘴上裂開一條誇張的弧度:“勞煩婆婆上心,今日家門有喜,母子康健,吾心欣慰,吾心甚欣慰。冬兒,你帶婆婆去庫房領紋銀百兩,表我心意。”
“是,老爺。”身邊一俊俏丫環欣然允諾,或許是府上喜上臨門,人人得到老爺賞賜,連帶著出口的音色都清脆如百靈。
“仙長,在下怠慢了,容我探過夫人再來賠禮。”楊老爺懷抱嬰兒向老道士鞠首。
“不必多禮。”老道士右手持拂塵,雙袖合攏於寬大道袍內,語氣淡道。
楊府老爺踱於錦榻前,將熟睡的嬰兒輕柔放至夫人身畔,望著臥於榻中一身潔白素衣,容貌清麗的虛弱女子,眼神慢慢轉為柔和,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撫過遮住她耳旁的鬢發,動作輕柔的像是觸摸世上珍希。
“靖安,我們有後了。楊家已繼承了香火,我已無愧於先父的遺願。現為夫隻盼你盡快好起來,看看你身邊的小家夥,他是多麼的像你,嗬嗬。”男兒有淚不輕彈,楊鴻光斂去有些微濕的眼眶,收回了想要握住夫人的手,生怕一點動靜會驚憂了她的休憩。
此時的他,看著就似一剛剛身為人父的普通男子,毫不見當初三尺青鋒一襲青衣獨踏玄峰之顛的孤傲身影。
他,竟是楊鴻光。當年到底發生了何種變故,使得諍諍男兒變成現在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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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玄宗山門。
長長的階梯鋪向山穹,接近山腳處有一石亭,旁立一碩大青石,寬約三丈,高九丈,上書“迎客亭”,龍飛鳳舞,氣勢磅礴。兩畔青山環繞,嫋嫋雲煙微微透著淡青向青山彌漫,山中隱隱若現的樓閣在雲霧中似真還幻,窺其一角已如是宏偉至極,讓人委實難以想像其中的壯麗姿態。
人間仙境亦莫過如此,當然,如果不算長階上如臨大敵的玄宗弟子的話。
一襲青衣拾階緩步而上。
“楊鴻光,如欲上山,須得卸下兵器。這個規矩你難道忘了?”一名年紀約摸三四旬,麵色陰騖身著淺藍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在一眾黃衣玄門子弟當中往前踏上一步,望著逐步拾階而上的青色欣長身影沉聲喝道。顯然他的身份比起眾黃衣玄門弟子來要高出不少。
青色身影腳步並未有任何停頓,依舊穩當踏階而上,似乎中年道人所言乃是一陣微風。
淺藍道袍男子麵容發怒,手中玄劍指著腳畔立於平台處的青石喝道:“大膽!楊鴻光,三年前你勾結外門奸賊謀害師長,事發後被戒律堂師叔祖親自逐出山門,已不再是我玄宗弟子,現如今想入玄宗,必要守我玄宗規矩。踏上迎客亭,卸下手中兵器,不然當誅!”
“卸下兵器,不然當誅!”眾黃衣玄門弟子拎緊手中青劍,高聲附合。
青衣於平台前停步,左手倒提青鋒,清冷的眼眸望著丈外的淺藍道袍中年道人,語氣平淡:“吳師兄,是非公斷自在人心,當年之事莫要再提。今日楊某來此一為師父,二為靖安而來,若要阻礙,莫怪楊某無情。”
簡約又冷冽的言語令吳師兄瞬間握緊了手中玄劍,“你竟敢如此不識好歹?玄宗道門由不得你來撒野,既然今日你自尋死路,我豈能不成全你,看劍!”
吳師兄長劍當胸直刺。來勢洶洶的長劍逼至近前,楊鴻光身形仍未有任何動作,仿佛當吳師兄刺來的這一劍隻是天地元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