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雞鳴在單樅耳裏分外的響亮,平日裏他須得公雞叫上三回才能勉勉強強睜開眼睛,今日卻不知怎麼回事精神特別爽快。
他穿好衣服,理好床鋪,一日既往地出去洗漱、打水、熬粥。如今入了深秋,喝不得涼茶,他搬來火爐,茶缸也省了,隻用那大號的銅壺煮著茶擱在火爐上暖著。又拿出桑皮紙包著的蜜棗,配上冰糖桂圓和茶葉,專泡小盅的八寶茶。
鎮裏的鄉親們大早上依舊在這裏嘮嗑,王家小胖子的牙已經能咬柿餅了,王嬸疼愛孫子,怕磕了牙,奪了柿餅換了塊棗泥糕,方止住了小胖子風雨將來的嚎啕大哭。
王伯吸著煙,瞧著自家孫子,滿臉皺紋笑成一朵花,又轉過頭來對單樅道:“單小子,你可要留心了。縣裏的親戚說最近縣裏的茶館客棧都遭了賊,東西翻得一塌糊塗,縣太爺帶著人查了許久也沒有個底。”
單樅心裏一緊,立即擔心起他的那匣子家當來,忙點頭道:“王伯說得極是,我雖是小本生意,但畢竟是怕賊惦記著的。”
王伯頷首,又吸了口煙,道:“如今世道不太平,皇帝在頂上坐鎮也壓不住,我一莊稼人也說不來多少道理,萬事求個小心是正經。”
“皇帝?”單樅一愣,“皇帝不是在龍椅上好好的麼,又怎麼了?”
王伯的手一頓,搖了搖頭,湊近了壓低聲音道:“這是上回李三說的,皇帝老了快不行了,下麵幾個兒子爭著搶著,可不是不太平麼!縣太爺現在也在為前途急得團團轉,我們這等老百姓倒還算了,就怕真打起來,家裏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東西又沒嘍!”
“真的……會打?”單樅瞪大了眼睛,心裏瞬間轉起來,真打起來自己的家當怎麼藏,亂世之中生意做起來困難,也千萬不能被強征了當兵去,銀子太少且不說,還會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王伯拿煙杆敲了敲他的腦袋,道:“瞎想些什麼,隻是你一個人操持不容易,給你提個醒罷了。李三縣城裏來往跑,消息靈通,問問他必是好的。”
單樅摸了摸腦袋,喏喏地稱是,打算候得李三來好好地問上一問。
太陽上了三竿,各家老頭老太也該回去歇息了,午後的茶館特別的清閑。單樅久等李三不到,料想縣太爺又帶著李三不知打點什麼去了,幹脆關了門,自己去後山摘果子挖菜去。
深秋最後一輪的果子得抓緊了采,否則霜凍了鳥兒啄去了心疼得緊。單樅承認自己打小嘴饞,至今依舊喜歡串個山藥果裹了糖衣咬著吃,再有那漫山遍野的栗子、柿子、野梨,不吃還真對不起自己。
細細長長的藤蔓順著岩石密密地攀爬上去,暗灰的石壁上是鮮豔欲滴的一串串果子,煞是誘人。單樅往背筐裏扔了不少果子,又蹲在樹下挖野菜,薺菜拌上香菇可以包餛飩,蒲公英拖雞蛋麵糊炸透了很好吃,馬齒莧和蕨菜涼拌又是一道美味,若是一場雨後再來,還能看到不少色彩各異的蘑菇。
不知不覺,野果野菜堆滿了背筐,單樅敲敲腰背,站起身來看著天邊的火燒雲,極是漂亮。他朝著火燒雲的方向看去,小鎮全貌映入眼簾,鎮東的焦嬸家,貫穿全鎮的潺潺流水,鎮子那頭自己的茶館……
茶館?!
單樅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明明白白地看見,幾個黑色的身影出沒在自家院子裏,進了一個個屋子……
強盜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