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阿生居然聽出了慢條斯理的感覺,就像緩緩地流水般,在危急的關頭,往後退…往後退。阿生打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地踩著油門,將車一點一點地退回來。
直到了整輛車退回到了原點,阿生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仿佛在鬼門關繞了一圈。
顧煜城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沉靜,他說道:“先休息一陣,然後再走。”
阿生一股腦地點著頭:“好好!”
顧煜城將頭微微靠在了座椅上,蒼茫大雪覆蓋著秦嶺,再不遠就是西安,他終於要到西安去了,這樣草率的決定,他居然有一天也會做出來,不禁自嘲般地想著……他本應該叫傅弘文來,然後在需要的時候發兵援助。
可是,子墨在裏麵,他又怎放心得下。
阿生覺得休息夠了,重新啟動了卡車,在雪天開車就是容易狀況百出,他也不敢輕浮,隻好全神貫注地駕駛著,直到駛出了秦嶺。
他們幹這行的,蛇有蛇路,專門走寂寥無人的偏道,居然也讓他們繞過了軍事封鎖的警戒,可是到了山道的一個路口,阿生不敢再往前走了,他隻是說道:“先生,過了這個路口就是真正的西安城了,您再走一段路應該就能截到黃包車。”
“那好。”顧煜城聽罷便跳下了車。
“先生,您自個兒小心點!”阿生不禁對著他喊了聲,然後便將車倒了一段路後往回開。
車外的溫度要冷上許多,再加上快到六點,天已經開始黑下來,月亮就在暮色之中半掩著麵,仿佛在訴衷情。
他從廣州來,隻在襯衫外麵套了一件大衣,卻發現在這裏,根本無法抵禦寒冷,他不禁加快了腳步,走過了有些許雜草生長的路口。
雖說是一段路……可是他走了不短的時間,可能是憑著開車的印象,阿生覺得也許不太長,真正要走起來,可也是十分耗費時間;就這樣的雜草叢生,又被大雪覆上的路,以顧煜城快速的步伐,也走了四十五分鍾。
將近七點,他才來到所謂真正的西安城。
雖然封鎖了整座城市,卻依然華燈初上,倒有些顯現出從前王朝的盛世。
雪洋洋灑灑地落了一整天,所有人都撐著傘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下走動,霓虹燈晃,他看了一眼,終究覺得繁華易落。
無論是什麼,都應該必須要握在手中。
所幸的是,他還知道西安的空軍部在什麼方位,在哪條街哪條路。
他截了一輛黃包車,當他說出去空軍部附近的大街,那車夫隻是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卻也不再說什麼,便拉起他往前跑……等真正到了這地方才知道,那車夫奇怪的一眼是為什麼,這條大街空無一人,基本上是沒有人來這種地方。
周圍都是肅穆的幾棟樓房,能夠看得出這是軍事管轄的地方。
本來覺得依然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明天還好好想著要怎麼進這個空軍部……可是在今天聽到阿生所說的那番話,他又改變了主意。
今晚就要見到他!
所以他選用了最直接的方法,他信步地走到了那道高高的大門前,周圍都是鐵欄杆,在大雪紛飛的夜晚,依然不減氣勢。
上麵掛著一個牌子,朱紅色的字寫著:軍事重點,閑人勿入。
這種敏感的時刻,隻怕會更加來勢洶洶。
顧煜城甫一接近那道大門,就有兩個士兵出來“接待”他,他們舉著刺槍,向他喊道:“出去!”
他停佇了腳步,卻隻是用不大的聲音說道:“這裏是不是有個叫張銘的人,叫他出來一下。”
其實一個士兵猶豫了一下,至少眼前的男人喊得出張銘的名字,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若是林允那邊的人,更加了不得。
可是又不能這樣放他走。
他跟另一個士兵輕聲說道:“怎麼樣,要不喊副官出來看看?”
另一個人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點頭,認同了這種做法。
一個士兵跑上了樓,另一個士兵看著顧煜城,天氣冷,連人站著都有些打顫。
遠遠望去,顧煜城看見樓房的二三層都有辦公室開著燈,到底是哪一間,才坐著他。
士兵不禁抽了抽鼻子,然後看見張銘走了過來,他向他敬了一個禮,大喊道:“張副官!”
張銘借助著些微弱的燈光,看見站在那裏的男人,剛從樓上下來的他,不禁覺得寒冷十分,連眼前都像起了霧一般。
鐵門緩緩地拉開。
待他看清楚,才發現……那個男人居然是顧煜城!
“司令。”他聲音有些發抖,又有些激動,他動了動嘴唇,卻不知從何說起,“您終於來了!”
到頭來,他居然拋下了這樣奇怪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