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小刀永遠不會忘記,十二年前那冰天雪地,深壑險穀中,麵對尖牙利齒、血盆大口、凶殘至極的紅眼雪狼的震懾,自己深入骨髓地感到死神將自己的生命帶走的感受。
但是,現在這如此美好、溫暖、平靜的巷子,為什麼會讓自己產生十二年前的感覺呢?
小刀曾是一個經曆過死亡考驗的獵手,現在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捕快。所以當危險逼近的時候,身體會出於本能產生這種反應。
但是危險在哪裏呢?
小刀一個趔趄放慢了腳步,似乎腳被崴了一下,然後他麵容痛苦地慢慢蹲了下去。
在蹲下去之際,小刀飛快看清了巷子裏的一切:
自己正在通往村西的“桃花酒樓”的巷子中間,離那對賣麵的夫婦約莫一丈。
前巷,一個挑著擔子的人,頭上戴著一頂竹笠,帽沿壓得很低,剛好遮住眼鼻,他正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後巷,一個瞎子正拄著一根粗木棍,“篤篤篤”地向前摸索著走來,聲音在巷子裏回蕩著。
現在已近黃昏,天邊的彩霞很美,落日的餘輝灑在巷子裏,使這兒變得格外柔和、迷人。歸巢的鳥兒,嫋嫋的炊煙,回家的人,小刀對眼前的一切有些沉迷。回家?多久沒回過家了,老母親咋樣了,張老爹又在哪兒呢?
小刀揉了揉腳踝,慢慢直起身子,然後朝麵攤走了過去,約莫五步遠時,小刀停了下來,然後急切地說道:“老板,來一碗蔥花麵!”
“好的,就來!客官請坐。”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在巷子裏傳蕩開來。
但這聲音卻像鼓槌,而小刀的胸口儼然是那麵鼓,聲音回蕩時,小刀感覺前胸這麵鼓像被捶了一下。
中年男子抓麵、丟麵、撈麵幾個動作一氣嗬成,女人手腳麻利地調好了味,很快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麵條就做好,現在麵條正端在中年男子手上,並一步一步朝小刀所坐的小木桌走來。
“客官,蔥花麵來耶!”
女子卻笑道:“當家的,蔥花麵怎能沒有蔥花呢?”女子說著伸手撮了一撮蔥花湊了上來。
就在這一瞬間,左麵女子手中綠的、白的“蔥花”如暴雨漫天罩下,右麵緊跟一碗連湯帶麵麻辣熱騰的“麵”卷來。小刀座位的前麵是木桌,這一左一右的突襲驟至,看來是無路可退。
突襲者原本已經盤算好了方位,這一襲擊看上去十拿九穩了。小刀無疑已經是一個死人,而且肯定是一個死相異常難看的死人了。這對夫婦中的女子似乎已經發出半聲歎息了。
然而女子將那半聲歎息活生生地咽了下去,聽到的是一聲驚呼。因為在他們眼中已經是死人的小刀,身子往後一傾,右腳已將麵前的木桌踢飛起,左手抄起剛才還坐得好好的條凳,身子已經往後麵飄走。
“篤篤篤……”蔥花雨擊穿木桌釘入青石板中,木桌頓時化作木屑散架,麵湯和麵條也隨即在小刀剛才坐的地方開出一團藍色的花火。
哪有這麼厲害的蔥花和湯麵呢?“蔥花”自然不是蔥花,“湯麵”也肯定不是湯麵。蔥花是鐵蒺藜、星形鏢、梅花針的組合,從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速度,堪比細雨的密度,其一擊必中的概率可想而知;湯麵是由五毒斷魂砂調製而成的,青石板都被其腐蝕燒焦,其惡毒程度無法可想。
“漫天花雨,五毒斷魂砂!”雖然小刀毫發未傷地將身形飄開了,但是當親眼目睹這傳說中的暗器**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小刀的腳還未沾地,發現自己的褲管突然鼓脹了起來,左右青石板上的塵土似乎遇到龍卷風盤旋而上,更奇怪的是小刀發現自己的雙腿仿佛要折斷一般。
雙腳是沾不了地了,小刀隻好往後一個倒翻。然後他就聽到耳旁炸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雙耳嗡響,並一陣刺痛。
幸好小刀眼睛還未花,這聲巨響正是麵湯一擊不中再度欺身而上的中年男子手中一對鐵錘碰撞出來的,隨後小刀還看到自己剛才準備落腳之處的已經青石四分五裂。
同時小刀還瞥見了前巷挑著擔子戴著鬥笠的人和後巷那拄著拐杖而來的瞎子,此時已經越來越近,但是莫非他們都是又聾又瞎的人?沒有看到先前的生死搏殺,還能沒聽到剛才的晴天霹靂?
還沒想完,小刀就聽到頭上風雷之聲乍起,一道閃電從前巷方位劈了下來!然後小刀感到頭皮就要裂開了,從頭至腳似乎已經一分為二。
小刀再一扭身,施展出“旋步幻影”身法,朝後巷方向滑翔,旋出刀光的籠罩,目光所及剛才所處地方的青石,已經被刀的勁氣切成無數條光滑的條石。——那雙手輪長柄樸刀猛砍的不正是前巷挑著擔子戴著鬥笠的人!
所以,小刀身形剛扭轉時,自己就後悔了:前巷戴鬥笠之人如此,那後巷的“瞎子”又豈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