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惶恐不安中度過了很多個日子,一直到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微笑著喊出他的名字來,終歸平靜。很多年以後,我才懂得,原來那個名字,就是我最好的定心丸……
整個7月,我都在惶惶中度過。
我躺在床上,看著月光照在那些數學卷子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好多符號堆疊,最後竟然變成了在中的臉……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半夜的時候冷得醒了過來。涼被已經被我踹到地上去了,卷子被夜風吹得嘩嘩直響。我下床去關窗戶,清冷冷的風吹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樓下的牆頭上,趴著兩隻野貓,在互相取暖。
今天上午給在中打了電話,在中在吃西瓜,聲音懶懶的像隻沒睡醒的貓。我問他好不好,在中懶洋洋地說,好得很,已經能四處跑了。然後就威脅我要我把作業寫好給他抄,我拿著話筒不停點頭說好好好,就好像在中能看到一樣。結果在中又說,還是算了吧,我信不著你,你成績還沒我好呢。我笑得沒了形象,在中說,允浩,我家這裏的向日葵開得很漂亮。還沒說完,智慧就叫我出門了。晚飯之後,知了叫的人越發心慌。我趴在寫字台上做卷子,想起在中說的那句“允浩,我家這裏的向日葵開得很漂亮”,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些燦爛的花。
作業差不多做完了,昌瑉和我,就成了有天家的常客——因為有天家有著吃不盡的冰淇淋和隨便吹的空調。
“有錢真好……”昌瑉叼著一根哈根達斯碰碰我的胳膊,示意我看正在用眼神暗戰的希澈和有天。
希澈的坐在沙發上,小腿兒伸得老遠放在茶幾上,指揮著有天拿這拿那,完全一副大爺相兒。
“金希澈!我要不是看在你腿斷了的份兒上,早抽你了!”有天一邊忿忿地說,一邊把遊戲機手柄丟給希澈。
“你……”希澈拿起手柄,“就是這麼對待傷殘人士的嗎?樸夫人是怎麼教育你的啊?阿姨…………”
“Stop!”有天丟下手柄衝上去捂住希澈的嘴,笑得一臉諂媚,“金大爺!我錯了,我真錯了。”
“算你識相……給我拿個冰淇淋去。”希澈又開始指揮“奴隸”有天,“哎,小子你壓著我的腿了……”
有天嚇得一下跳開去,跟個小奴才似的去廚房給希澈拿冰淇淋。這小子肯定又是有什麼把柄被希澈抓在手裏了,要不怎麼會這麼聽話。昌瑉窩在沙發裏笑得不行,我拿著塊西瓜,突然又想起在中來——不知道在中現在在做什麼,他現在好不好?
希澈的腿,因為車禍,傷得很慘烈,左腿4處骨折,腳踝粉碎性骨折,整整7個小時才下了手術台。不過這好動的孩子死活不願意住院,打著石膏拄著雙拐就出了院。看著希澈還跟以前一樣囂張跋扈,我真是佩服他佩服到不行。雖然,現在的囂張僅限於上半身活動。
晚上回了家,我爬上屋頂,躺在那曬月亮,“哥!你電話!”智慧的嗓門越來越大。
我連滾帶爬地從房頂上下來,跑回屋裏接電話,是在中。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現在可以拄著拐杖出門了!”在中的聲音裏滿是歡快。
“啊……”我捏著話筒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能出門了啊?”
“你這什麼態度啊?”我想,在中現在一定是嘟著嘴巴呢。
“在中啊,我想……”我捏著話筒的手微微用了點力,“去看向日葵。”
“向日葵啊?”在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嚴肅,“那花田已經收割了,沒了!”
“啊?”我有點失望。
“我掛了啊,再見。”
在中哢嗒一下掛了電話,我聽著嘟嘟嘟的忙音有點發蒙。生什麼氣啊,真是的……
掛好電話起身,準備上樓寫卷子,智慧突然從樓梯拐角那兒冒了出來。
“哥!誰電話啊?”智慧衝著我擠眉弄眼兒。
“同學。”我擺擺手讓她讓開,“男同學……”
“哦,好吧,私は知っているの。”說完就屁顛屁顛地溜了。
我看著智慧賊兮兮的表情,忽然脊背一陣發冷,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果不其然,第二天吃晚飯的時候,老媽老爸給我來了一次“聯合審訊”,就差嚴刑逼供了。直到我解釋到口幹舌燥,他們確認我確實沒早戀,才放過我。
“臭丫頭……”我瞥著智慧狠狠地罵了一句。
然後,就被爸爸敲了腦袋,“趕緊上樓寫你的暑假作業去!”
我乖乖地上了樓去,智慧憋笑憋到快要氣絕。在寫字台前鬱悶地坐了一會,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我才想起我剛才幾乎沒吃東西!再下樓,媽媽已經在洗碗了……
這都什麼爹媽和妹妹啊!
洗了澡回來,趴在床上翻日記本。這個本子買回來,我隻寫了一篇日記,出院那天,我為了做向日葵標本,特意買的本子。我翻著本子,一頁一頁,一瓣一瓣,原本那明黃色的花瓣已經變成暗黃,好像沉澱的時光……春遊時偷拍的照片,還有在做統計的時候偷偷的多寫進去的我和在中的合影。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像做賊一樣,偷偷地洗這些照片,偷偷地珍藏這些回憶。其實,我很想告訴在中,偷拍的那兩張照片,很好看。我把身體放鬆,把整個人窩進軟軟的被褥裏,拿兩片花瓣貼在眼睛上。台燈的光透過花瓣,白光變成柔和的黃色,讓我覺得那麼溫暖。好像,好像在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