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逗了,美術是文科的,招理工學生嗎?我們學校的藝術係我又不是沒混過……”說話間,我又想起了小柳。
“所以了,你戚叔叔說了,美術專業考試他可以幫你,但你是理科的本科生,有一個硬件要求就是一定要過cet6級,爸相信你,努努力不就過了,明天我帶你去中工找他,叫他具體指點你。”
“英語6級很難啊,你知道我就英語不好……”說這話的時候還偷偷地瞄了爸一眼,以他個性,通常這時都會開始一頓臭罵,果不其然,爸臉色即時一沉,筷子一仍,拉開架勢準備開罵了,沒等我爸發作,媽先接上了火:
“傻了吧你,別小看現在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明年人家就要和清華大學合並了,改名清華大學美術學院……”
後麵的話不用說,一想都知道了。一定是:以後我和你爸再遇到熟人就可以挺起胸膛和人家說,我兒子在清華讀研究生呢。
中央工藝美院坐地鐵到國貿下車,去向東北方走不遠就到了。學校並不大,校舍也應該是解放初期的,校園麵積和硬件設施並沒有燕大一個學院氣派,但來來往往的學生各個臉上洋溢著朝氣與自信,因為用不了多久,他們的校徽就可以換成清華的了。
我們很快找到了戚叔,他把我們領到他的工作室,和我爸簡單敘舊之後,開始關心起我的近況來。
由於之前和小柳混的那些日子,為了討好她,我沒下少功夫幫她畫作業,搞設計,對諸如平構、立構等概念理解的較為通透。這令戚叔很滿意,同時我父母也投來驚異的眼光。
戚叔當下叫我畫一幅速寫,目標就是他身後的石膏像——海盜。我在他們懷疑和異樣的目光下畫了20分鍾,戚叔狠狠地拍了我一下,像是報10多年前那一尿之仇。隨後滿意地大叫:
“好小子,畫得還成!小時候的功底沒落下,三庭五眼找得比較準,這幾天你就來我這裏,我找兩個學生帶你好好練練,不過回學校以後一定要堅持下去啊,還有爭取一年把6級過了……”
父母在一旁緊張了半天,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喜笑顏開。當天晚上,請他在全聚德吃了鴨子,戚叔不虧是國外回來的,那頓鴨子一人就啃了仨。
此後的幾天,我每天早上都坐地鐵趕往國貿。在戚叔的畫室兩個本校學生專心輔導我速寫和水粉。經常一投入就是三四個小時,常常忘記時間和抽煙。晚上6點走出中工大門時,一口香煙入肺,夕陽的餘暉從國貿大樓的間隙中照到我的身上,整個人都是金黃色的。甩甩手上殘餘的水粉顏料,忽然發現很多路人看著我指指點點,他們掃來的目光充滿好奇,我慌忙下意識地檢查自己,猛的發現下體褲子上一大片紅色,慌忙加快了腳步,繼而小跑了起來。
夕陽在樓宇中時隱時現,我越跑越快,不再焦慮,隻是專注地跑,感到一種奇異的興奮,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忽然覺得世界完整了,我再次活了過來,而未來亦不再是一片灰暗。……
似乎這一切都來的是那麼突然,我根本沒有想到好事會就這樣從天上掉下來,想起了高中時代最流行的原創歌曲——
“從小我就有個理想,我要上清華啊!”
我想,清華的錄取通知書,應該不亞於頂級boss暴的極品裝備吧,心中多少有點興奮。人生第一次感覺前方的路好像亮了。我猛然間想起小柳,那個帶我進入藝術殿堂的另類女孩。難道我們真有緣。
不過這樣的興奮隻持續了不到幾十分鍾,在地鐵站的廣告牌,我見到那個金猴皮鞋的廣告,這叫我一瞬間想到了猴子,不知道我那20塊錢有沒有幫他翻身,或許他現在還在做著大象的奴隸,穿著我褲衩蹦上跳下。
但無論怎樣,就像那皮鞋廣告最後一句那樣——“穿金猴,走金光大道”。
我的生活第一次出現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