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鳳桐殿許久,寧帝的心情還是遲遲無法恢複。今日本來心情極佳,侍衛們隻花了短短時間便抓到了那名庸醫帶到寧帝麵前,還沒等那個老者辯護一句,寧帝便抽出佩劍手刃了他。雖然當年爭奪皇位之時寧帝的雙手沒少沾染上鮮血,但這是寧帝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還是為了青年。他尚且猜不出青年這麼做的目的,單是看見青年仍舊一往情深的維護著林紓韻,而對自己的滿心關懷視若無睹,他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寧帝現在隻覺得左右為難,若是自己不顧一切將林紓韻抓回宮中問個究竟,勢必會驚動整個皇宮,依照太後的個性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寧帝隻能暫時壓下此事;另一方麵,寧帝更為青年對自己和對林紓韻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感到惱火,他難得對一個人如此掛心,得到的卻是徹底的冷落,寧帝這輩子從來沒被人如此對待過,滿心隻覺得不甘和憤怒。寧帝也有些疑惑,凡是關於林紓韻的事他勢必總會和青年鬧得不愉快,現在靜下心來想想,寧帝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發這麼大的火,這段時間經常和青年待在一起,對於青年的一切似乎都有點過於關心和在意了。“陛下,陛下?”寧帝抬起頭,對上李全有些擔憂的臉。驚覺自己的失神,寧帝揉了揉額頭,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什麼事?”李全望了望寧帝難看的臉色,還是開了口:“陛下,守衛來報說軒王死活不肯泡藥浴,伺候的下人全被轟出來了。”自打駱銘軒失明在宮中休養以來,寧帝每天都會要人來彙報青年的起居生活情況,寧帝餘火未消,本不想理睬,突然聯想到太醫的話語,不管怎麼樣,他是希望駱銘軒有一天能重新複明的。重重歎口氣,寧帝緩緩站起身,重新走向偏殿。
寧帝推開殿門進去的時候,青年正背對著他安靜的睡著。寧帝掃了一眼四周,桌上的飯菜基本沒動,一旁的浴桶還徐徐冒著熱氣。寧帝皺皺眉,走到床邊搖醒了淺眠的青年:“吃點東西再睡。”駱銘軒一臉惺忪的醒來就聽見寧帝的聲音,臉色頓時黯淡下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寧帝明白早晨自己的話的確有些過火,他也不惱,“太醫說泡藥浴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對失明更是有一定療效,要是覺得這些下人伺候不周,我再重新挑選幾個伶俐的來服侍。”駱銘軒暗自冷笑,寧帝變臉的功夫真讓人讚歎,早晨還滿腔怒氣惡毒的嘲笑自己,轉眼又變成一個善人過來噓寒問暖,他早就清楚,從小到大,寧帝這個人不但擅長運用帝王之術,更擅長偽裝做戲。“謝謝陛下的好心,臣弟不敢當。”寧帝聽見駱銘軒這番冷語心也沉下去半截,他明白,他和青年又回到從前水火不容的境地了。“別任性了,從小到大,兄弟裏麵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來,我扶你過去。”寧帝還是一副溫和的態度,繼續勸說著青年。駱銘軒冷冷甩開寧帝的手,“我說過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寧帝見青年始終不願合作,不由分說一把抱起了青年!“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突然的失重感令駱銘軒驚慌失措,他大力反抗著,奈何寧帝卻更加用力的環抱著。寧帝抱著青年來到浴桶邊,輕輕把青年放進浴桶裏:“需要下人進來嗎?”“不用!”駱銘軒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向來不喜他人碰觸,寧帝看見青年緊鎖的眉頭,猜想青年是因為自尊心重才不願意,於是立刻下意識回道:“我幫你洗!”此話一出不僅是駱銘軒,連寧帝自己都嚇了一跳,可君無戲言,寧帝想想也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駱銘軒微微變了變臉色,倔強著不肯動作。寧帝見狀上前一步欲幫青年解開衣衫,駱銘軒感受到迫近的氣息,驚恐的向後靠了靠:“你出去,我自己來就好。”寧帝知道這是緩兵之計,他前腳出去,恐怕青年後腳就立馬恢複原狀,寧帝動也沒動,“我不走,我在這裏看著你洗。”駱銘軒的臉騰的紅起來,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動手解開身上的紐扣。待全身衣衫褪去後,駱銘軒犯了難,眼前一片黑暗,他根本找不到掛衣服的位置。正在他為難之際,一雙手接過了他的衣服,同時溫熱的水澆到他身上,駱銘軒渾身一顫,卻被一雙溫熱的手輕輕壓製住:“別動。”寧帝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駱銘軒似被蠱惑了一般,安靜下來任寧帝擺弄。寧帝拿著澡巾為駱銘軒擦拭著後背,手指偶爾滑過光滑緊致的肌膚,寧帝不禁感歎這完美的觸感。轉念一想,寧帝又有些自嘲於自己瞬間的胡思亂想。為青年沐浴完畢後,寧帝細心的為青年擦拭幹淨,親手為青年穿上幹淨的錦衣。駱銘軒從始至終都沒有再說話,隻是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寧帝扶著青年來到銅鏡前,明知青年看不見,還是拿起桌上的木梳為青年梳理著青絲,溫和的喚了一句:“子初。”駱銘軒有些驚訝,這是寧帝第二次開口喚他的字,還是用如此柔和的語氣,盡管他不相信寧帝,聽見這聲稱呼內心還是禁不住動了一動。“子初,我們要還是當年該有多好,”寧帝發出一句感歎,又接著說道:“子初,你放心,你的眼睛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治好的。”寧帝是有感而發,青年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自己始終是感覺愧疚的,近來他總會回憶幼年那段時光,卻發現那段美好的時光不過是自己偽裝出來的一個夢,又望見青年灰暗的眼,難免總會感覺黯然神傷。直到為青年梳理好頭發後,寧帝才滿意的鬆開手:“好了,子初,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紓韻的事我會妥善處理,早晨的事是我失態了,別放在心上。”駱銘軒手握著木梳,感受到上麵還殘留的手指餘溫,獨自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