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關辰結印的十指仿佛被什麼纏住了,每一個變化都十分艱難。管一恒一退,他就感覺到四周的空氣忽然升了溫,撲麵而來的熱風幾乎要把鼻腔都烤焦了似的。
雖然閉著眼,但眉間天目已開,董涵那一口心頭血葉關辰也看得清清楚楚。管一恒布下的靈力線已經是計算得極好了,然而董涵畢竟老道,天賦也是過人,拚了十幾年的福壽一口血噴出來,誰也攔不住。
三足烏得了這一份助力,立刻精神大振,太陽真火洶湧而出,岱委都有些抵抗不住。葉關辰隻思考了幾秒鍾就咬破舌尖,一口血水也吐了出來。
岱委幻化出的綠玉網線本已細得如同發絲一般,看起來隨時都會繃斷的樣子。葉關辰這一口血吐出來,那網線突然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粗了起來,仔細看去,碧綠的顏色裏還浮起一線線的紅絲,仿佛兩色絲線擰在了一起。
三足烏立刻感覺到了身周的束縛力量再次加大,頸子上更是漸漸被勒緊。雖是妖獸,憑著本能它也能明白:此時此刻,不是它先衝破管一恒的抵抗,將那兩個人全部燒成灰燼;就是管一恒護住了葉關辰,而葉關辰得以從容將它重新關入網中。
生死存亡之際,三足烏也是發起狂來,任由玉線緊緊勒住頸子,隻管把全身的力氣都化作一團熾火噴吐出來。
管一恒的衣袖已經化成飛灰片片飄落,露出的手臂上皮膚通紅,眼見著就有水泡一片片地浮起來,麵前的金光牆幕如同烙鐵,偏偏還是他自己撐開的,連縮手都不行。
葉關辰吐出一口血,臉色頓時蒼白了一層。他心裏有數,隻要再有十幾分鍾,他就能讓三足烏製伏,前提是,管一恒要能頂得住這十幾分鍾。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胸口氣血翻湧,連說話也覺得氣息不勻。葉關辰睜開眼睛,抬頭看著管一恒,”大盈,若衝,其用,不窮……上善,若水,上德,若穀……再,大膽一些……”管一恒已經登堂入室,現在要做的,隻是比剛才做得再好一些,再巧一些。
管一恒牙關緊咬,忍受著雙臂油煎一般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可是三足烏這樣孤注一擲的攻擊,他也不敢肯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葉關辰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他的耳中,在混沌一片的思想中似乎注入了一絲清涼。大成若缺,大盈若衝,這幾句話,葉關辰在大盈江畔就跟他說過,之後他在回北京的路上,就細讀了《道德經》,的確多有感觸。可以說,他能那麼快就領悟到如何將自己的靈氣隱藏起來,又能不著痕跡地布下那些靈力絲線,都要多虧得了葉關辰這句提點,回頭細讀了《道德經》。
就是在剛才,他衝出來擋在葉關辰麵前,抵擋了三足烏的攻擊之時,其實還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想法,隻是自然而然就那麼做了。現在聽見葉關辰念出的這幾句話,他才突然明白自己的做法已經暗合自然之道。
隻是,即使自然之道,所能承受的也有所限製。譬如容器能盛水,可是它也隻能盛下有限的容量,如果有更多的水傾倒下來,也隻能溢出外麵,甚至可能將容器撐破。所以三足烏突然得到董涵拚了壽命的加持之時,他本能地要將這些突然增加的靈力拒之門外,免得”容器”被撐破。可聽葉關辰的意思,難道是說……
”上善若水,上德若穀……”管一恒已經發焦的嘴唇微微翕動,喃喃地隨著葉關辰低低念誦。
董涵噴出那口血,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突然被抽去了一大半似的,原本隻是輕輕纏裹在身上的金線頓時有了重量,竟壓得他爬不起身了,隻能撐著頭直勾勾地去看三足烏那邊--隻要三足烏能燒死管一恒,那麼一切就都能再翻過來!
眼看管一恒被衝得步步後退,董涵離著幾十米也能看見他兩條手臂上燒灼出的紅色漸漸擴大,似乎馬上就要抵擋不住。董涵平常自詡頗有涵養,素以泰山崩於麵前而色不變為自豪,到了此時此刻,卻覺得胸口呯呯亂跳,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被明亮的光線刺得實在受不住,才閉了閉眼睛。
也不過隻閉了片刻,眼裏被刺出的淚水才幹了些,他就忍不住再睜開眼睛看過去。然而就在他閉目休養的這片刻之間,管一恒身前的金光牆幕之中,那個漩渦竟然又加速旋轉起來。不但如此,就連漩渦的麵積也比之前更大。
董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光牆幕比剛才更薄了一些,且在三足烏的火舌噴吐之下向內凹進,表麵且還不停地波動起伏,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被撕成碎片似的。可是在董涵眼中,卻明明白白地看出來,自漩渦中拉出來升上天空的金白色光線,比剛才多了一倍有餘。也就是說,管一恒對三足烏噴吐來的太陽真火的轉化處理速度,要比剛才快了一倍!這意味著,管一恒非但沒有支持不住,反而比剛才更加遊刃有餘了。
這怎麼可能!董涵極力掙紮著想爬起來。隻是他剛剛拚著損了十幾年的福壽噴出那口血,現在靈力幾乎損耗殆盡,被粘在身上的靈力線壓得根本動彈不得,隻能暗自為三足烏鼓勁。雖然心裏已經覺得多半不好,卻仍舊抓著最後一絲希望,隻盼三足烏能突然爆發,一口火把管一恒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