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幾乎沒有動靜,但是王謝嗅得出血腥和微微的臭味。
不多時蘇掌櫃果然請了街上裏正過來,身邊還跟了一個三十幾歲的精瘦漢子,腰間掛著一把刀,看著打扮像江湖草莽,不過舉止談吐有章有度,又稍稍帶了些倨傲,倒像個名門正派中的弟子。幾互相見了禮,漢子自稱姓劉名長業,是跟著裏正來幫忙的。
當下劉長業便走上前去,打開了箱子蓋,臉上神色大變,皺眉不語。裏正要過去看,被劉長業拉了一把說話,蘇掌櫃好奇湊過去一看,嚇得倒吸涼氣,後退兩步撞翻了椅子,一旁的小廝也早軟了手腳。
王謝和燕華並排坐著,並沒有往箱子裏張望,看見蘇掌櫃的狼狽,上前一步扶起蘇掌櫃,順手他安神的穴道上用力按揉:“掌櫃的,沒摔壞吧?”
蘇掌櫃抖著手,指指木箱,臉色發白:“沒事,重芳,裏麵的。。。太慘了。”
裏正聽劉長業解釋後,也壯著膽子往箱中看了一眼,趕緊撇過了頭,正看到王謝,眼睛不由一亮:“謝少爺,您是大夫,看看這生死如何?”
“好。”王謝這才走上去。
血腥味撲麵而來。
箱子裏仰麵朝天蜷著一個男,上身□,胸膛微微起伏,□圍著塊破布,雙腿彎折捆一起,身上除了汙漬便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雙臂齊肘而斷,斷麵猙獰,有烙焦的痕跡,但斷臂已成了黑色,看來保不住了。頭發散亂,看不清相貌——作為大夫的習慣,王謝關注的從來不是相貌而是傷口,所以他盯著斷臂的時間要更長一點兒,更細致一點兒。
雙臂截斷。。。王謝隱隱想起了點什麼,他麵不改色,將箱子放倒,那個便骨碌出來。他蹲□,那頸間一按,那皺著眉,眼皮就動了動,微微睜眼,又被光線刺激,眯起了眼睛,麵上卻是很平靜。
從頸間傳來的感覺,斷定對方基本上毫無威脅後,王謝才問:“叫什麼名字?”
那不答,隻是衝他張開了嘴。王謝這才看到嘴裏殘留的一點點舌根,殘麵也很新鮮,竟是連舌頭也截去了,便信手將對方散亂的頭發撥到一邊,看著對方端正的麵孔,又問:“身體上還有什麼外傷沒有?”那微微搖頭,目光並沒有狠毒和不忿,反倒是認命的眼神。
王謝稍微挽起袖子,掏出針這身上紮了幾處,又來回摸了摸筋骨,道:“傷處雖然看著嚇,隻要調理得當,性命倒也無礙,外傷便如所見,雙臂創麵不潔,需要再截去一段骨肉才能收口,口中舌頭也是新斷。此時他氣力甚微,脈象微弱,內息紊亂,體內也確實埋伏著一種慢性毒素,就是外傷治愈之後,也不過是個普通。”王謝實話實說下了斷言。就事論事,他是見過不少生死的,這樣的傷勢還不放眼裏。
劉長業卻是微微的讚歎,他起初見王謝年輕,腳步虛浮絕對沒有武功,還擔心對方會不會被如此猙獰的傷勢所唬,可是王謝動作利落,口氣平淡,臉色連變也沒變過一絲一毫,而且這份鎮定不是強裝出來的,儼然是見過世麵的。
“蘇掌櫃,可是要將此送官?”裏正問。
“正是。”
“這種傷勢,獄裏恐怕活不了幾天。”劉長業看向王謝,求證。
王謝沉吟一下:“雖然他能忍痛,可是傷勢沒管的話,肉毒攻心,估計十天半月便是大限。”
裏正聞言動了心思。這傷重,兼之口不能言,手不能寫,又沒有什麼威脅,就是判了刑期,放進牢裏不過等死而已,實是有事頂死或冒領食米的妙品,便要將之帶走收監。
豈料劉長業攔住,搖了搖頭:“蘇掌櫃,這個就是害蘇少掌櫃的罪魁禍首?有何憑證?不知等是否可以聽聽事情經過?”
蘇掌櫃一愣,道:“這是景秀樓胡小姐送來的。。。”如此這般說了一遍。
劉長業心裏有了算計:“蘇掌櫃,這傷勢嚴重,如果送官,等不到胡小姐出麵作證定他的罪名,就已經死了罷。”
“。。。恐怕是的。”
“而且胡小姐說過,這可以任由處置罷?”
“沒錯。”
“掌櫃的為何不留他一命,既能讓他贖罪,又是為少掌櫃積福呢?”
“這個。。。說吧,當初文裔快不行了,恨不得把傷他的大卸八塊,可是現。。。”
劉長業叫了蘇掌櫃單獨說話,小聲道:“江湖上的規矩很多,如果按公門的法子辦,這準沒命,日後掌櫃的就不擔心他同伴報複,再招惹無妄之災麼?不如把他治好送走,既不擔命,又脫了生死幹係。。。”半是哄騙半是威嚇的一番話,倒是將蘇掌櫃嚇著了。
況且現蘇文裔一天天好轉,有痊愈的希望,地上的又是半死不活就剩一口氣的淒慘樣子,胡小姐還擺明就算要了對方性命也沒關係,蘇掌櫃是老實本分,怎麼敢隨便殺。
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斷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