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叨叨看著公孫仁波,忽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欠他很多。
於是,也點了點頭,然後就跟著她離開了原先這個地方。
“他會沒事的。”回屋之後,公孫仁波給汝叨叨倒了一杯熱茶,塞到了她的手裏。
汝叨叨接過茶,喝了一口,然後抬頭看向了公孫仁波。
“我是不是很過分?”
汝叨叨的話讓公孫仁波愣了一下,接著他忽然很溫柔的笑了起來:“如果你不這麼做,我也會告訴他真相的,畢竟,他也算是我的族弟。”
“族弟?”
“嗯。”公孫仁波點了點頭,“他是雲親王的兒子,雲親王和我父王是堂兄弟。”
汝叨叨驚異的看著公孫仁波:“可是你們兩個長得並不像啊。”
公孫仁波轉頭看著汝叨叨:“王族子弟那麼多,怎麼可能每一個都長得像?”
他的話剛說完,汝叨叨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又笑什麼?”
“沒什麼,我就想象了一下,如果你們每一個王族子弟都長得一樣,那過年聚會什麼的時候,那會是一幅什麼樣的情形。”
汝叨叨笑著說完,公孫仁波也顯得有些鬱悶,這個女人,整天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啊。
汝叨叨吐了吐舌頭收斂了笑容,然後道:“不過,我覺得,這事對他的打擊還是挺深的。”
聽了汝叨叨的話,公孫仁波“哼”了一聲:“如果這些小事都撐不過去……”
他的話沒有繼續,卻隻是轉頭看向了窗外。
此刻,從這個角度,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四五六的方向。
然而,心在那裏,總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汝叨叨看著公孫仁波,忽然問道:“你呢,是什麼事情,把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
公孫仁波有些驚訝的轉過頭,看著汝叨叨:“我?我怎麼了?”
汝叨叨看著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總是把自己的內心藏起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那樣的通徹分明,那要怎麼樣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呢?”
汝叨叨的話說完,公孫仁波愣了一下,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忽然,歎了一口氣。
“當事情發生在你的麵前,你卻不得不替幾百上千條人命負責的時候,再幼稚的人,也是會長大的。”
公孫仁波隻是那麼簡單的說了這句話。
汝叨叨卻感受到這話中的份量卻是很重很重。
她不由的伸手抱住了公孫仁波。
“最是無情帝王家。”
她很感歎的念了這一句,然後很分明的感覺到公孫仁波竟然顫了一下。
他伸手抓緊了汝叨叨的手。
然後放在了嘴前輕輕的吻了吻,然後笑了起來,眼中很難得的閃過一絲孩童般的光彩。
“怎麼忽然這樣看著我。”
公孫仁波搖了搖頭:“我覺得,很欣慰。”
“欣慰?”
“能遇到你,真好。”然後,他又再一次的咧開了嘴。
汝叨叨似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的笑容。
很自然的,發自肺腑的,沒有任何掩飾的笑。
認識他那麼久,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坦然的表示過自己內心的情感。
可是這一刻,他竟然笑的那麼的簡單。
是的,就是簡單。
對於公孫仁波而言,能夠活得簡單一些,也許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夢想。
可惜,這個夢想,也許永遠都無法實現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很輕微的兩聲敲門聲。
公孫仁波鬆開了拽著汝叨叨的手,接著走到的門前:“進來。”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影九。
他看了屋內的汝叨叨一眼,然後道:“四五六已經回屋了。”
公孫仁波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吧。”
說完,影九施了一禮,然後掩上了門。
公孫仁波轉過頭看向汝叨叨:“現在你可安心了嗎?”
汝叨叨不由地勾起嘴角:“我沒有很擔心啊,我知道他肯定會挺過去的。”
公孫仁波稍稍眯起眼睛狐疑的看著汝叨叨。
汝叨叨“哼”了一聲,跑過去捂住他的眼。
公孫仁波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然後就這樣拉著她朝外走去。
“帶你看看我的屬地。”
汝叨叨本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死死的拽住了。
“這一路上走去,你拉著我,多不好看啊。”
“你已經是準王妃了,有什麼不好看的。”公孫仁波說著,不由昂起了頭,似乎在說,誰敢看。
於是,汝叨叨就這樣被他拉著,一路在這裏走著。
“這一塊是訓練場,我第一次被人打敗的地方。”
“你被人打敗?”
汝叨叨對於這個說法表示異議。
公孫仁波卻道:“你以為我生來就是那麼好的身手嗎?”
然後,他又回憶著:“一開始準備想要創立影衛的時候,我還隻有沐憬他那麼大,在決定把這裏作為根據點之後,我和影九他們一樣,沒什麼分別的同吃同睡一同訓練。他們需經曆的一切,我也一樣沒有特例。”
汝叨叨忽然意識到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公孫仁波也經曆過同伴間的廝殺等場景。
“那,你最後的對手是誰?”
汝叨叨的話,讓公孫仁波的眼睛看向了某個很遠的地方。
“就是在這裏第一次把我打敗的人。那時候,我還隻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我以為,在王族子弟中,我是最優秀也是最不惹眼的一個,雖然在表麵上看不出來,但是我的內心自負的很。然後,那個人,在我要求也和大家一起訓練的時候,狠狠的把我打倒在地,還差一點死掉,那時候,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那麼的怕死。”
公孫仁波說著,眼中的光彩也因此而暗淡了不少。
“在這之前,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有天賦,也很努力,在各王族子弟中,所有人都在胡鬧的時候,我在用功的學習各種技能,更是認認真真的從基礎開始紮馬,一紮就是一下午。所以,我以為我的身手早就已經很厲害了,可是,那天,這個人,用完全壓倒性的實力告訴我,如果有人真想要動手,隨時都可以取到我的性命。”
公孫仁波轉頭看向了汝叨叨:“你能明白那時候的感受嗎?”
汝叨叨看著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世貿中心爆炸那一刻巨浪撲向自己的場景,然後,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接著,公孫仁波又繼續說著:“在這之後,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的訓練,甚至可以用殘忍這兩個字來對待自己。然後,有一天,當我站在那個決鬥場上的時候,我原以為我的對手會是影九,我都已經做好和他交手的準備了,可是,那個人卻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汝叨叨覺得自己的手在這一瞬拽得緊緊的,她好像再一次想起當時自己和某個人麵對麵對決時的情形。
然後公孫仁波又繼續再說:“他說了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話,他對我說:‘憑你的實力,阿九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我不能讓我那麼得意的弟子就這樣死在你的手裏。’那時候我很氣憤,甚至是在嫉妒,因為他說影九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我那麼努力卻永遠都沒法得到他的承認。”
公孫仁波說著,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汝叨叨走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接著就是我們兩個的對決,他很強,強得可怕,我甚至都沒有活下來的希望,所以我也並沒有抱著任何活下來的心。然後他卻和我說,如果我再這樣抱著必死的心是不肯能贏他的,如果我沒有對死亡的畏懼,是根本就沒法發揮出真正強大的實力,人隻有在極端的恐懼下,才會爆發出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實力。
“我沒法理解他的話,但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逼入死境,如果很幹脆的一刀結束我,那也許不會有這樣的煎熬感,我不知道他準備再下多少刀才肯殺死我,我覺得這個家夥就好像是魔鬼一般,一刀又一刀的折磨著我,我開始感覺到害怕,這是一種根本就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對於我根本就沒法掌握的事情的恐懼。
“然後,我就在他再一次向我揮刀的時候,突然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刀鋒就這樣斜插過來,接著我竟然就這麼避了過去,最後一刀捅入了他的身體,我那時是被自己的大叫聲給驚醒的。”
公孫仁波忽然閉上了眼睛:“在我眼前,是他笑著的臉:‘主子,我的任務終於完成了。’然後,他就在他說完這話的那一刻,刀刃出體,他的血就這樣濺了我一聲,像沸水一般滾燙的血。”
公孫仁波的話在此刻全部都說完了。
汝叨叨還愣愣的站在一旁。
許久都沒有開口。
忽然,公孫仁波轉過頭:“就是這樣。他叫我主子,而不是弟子。”
汝叨叨看著他,不由苦笑了起來:“看來,我們這群人的經曆還真的很相似呢。”
汝叨叨的話引起了公孫仁波的好奇:“怎麼說?”
“四五六那麼多年隻為了超越他的父親,你為了成為影衛的核心殺了自己的師傅,難道不是嗎?”
公孫仁波看著汝叨叨:“可是剛才你說的是‘我們’我和你說了那麼多,你就不說說自己的故事?”
“我覺得我的故事你應該早就已經調查清楚了吧。”
公孫仁波忽然笑了起來:“也許有我不知道的呢。”
“那我若說了,你信嗎?”
“信。”
汝叨叨咧開了嘴,靠在了他的身上,抓著他的手,一邊玩一邊道:“當我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我是個孤兒,那時候為了生存,就開始到處偷東西,然後開始被人收留,或者不能說是收留,隻是被逼著成為別人的工具,有組織的出去偷東西。”
“嗯,然後呢?”
“然後有一次,我看到一個老頭,他口袋裏有一個很漂亮的懷表,接著我被抓了個正著,在這之後,很機緣巧合的和他生活在了一起,開始係統的教我盜術,而不是像之前那樣隻是夾肥皂。”
“然後你殺了他?”
“不是,隻是在一次任務中,因為我的任性害死了他。”
“怎麼說?”
“在這之前,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於是,就找他挑釁,可最後卻被狠狠的教訓了一頓,然後我就覺得不爽了,在接下來的任務中,各種別扭,最後卻因為我的失誤,觸發了機關,最後把這個幾乎是養育我長大的爺爺給害死了。”
汝叨叨說著,眼中竟也掉下了淚水。
公孫仁波把她抱的緊緊的。
“我們還是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
汝叨叨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繼續朝前走著。
來到了那片“梯田”之中。
“漂亮嗎?”
汝叨叨朝遠處看去,隻見螢火蟲飛成了一片,就好像是銀河一般,墨藍天空上的星星仿佛和廣袤田野中的螢火蟲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有的隻是無聲的感動。
可這一切的感動,卻在下一刻被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給打斷了。
汝叨叨很驚異的朝公孫仁波看去。
很顯然他也聽到了這個“異樣”的聲音。
確切來說,是打鼾聲。
兩人小心翼翼的朝聲音來源走去。
卻很神奇的看見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整個人就這麼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邊上還有躺著的刀棍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