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後土的柔聲細語之後,黛玉一麵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在後土的胸前,一麵由著心中的感覺撒嬌了道:“才不是……伯伯就是欺負於我呢!”

女媧見黛玉這般的樣子心都軟了,自家的小妞兒從小都是走“彪悍”的路子,何曾有過這般小兒女形狀?

當下,女媧更是狠狠的瞪了“不爭氣”的妞兒一眼,也上前拉過了黛玉。笑道:“對的,你伯伯就是欺負你小呢!咱們這就問他要個說法,不然便都不理他了,好不好?”

一句話說完,張野還沒反應呢,妞兒卻不樂意了,撇了嘴,故作不屑的道:“哼!大娘娘最偏心了……都不認女兒了!”

女媧早就恨著沒從妞兒身上感受到養“軟妹子”的樂趣,所以也就不理她。黛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舍不得如今這般的感覺啊—需知女媧乃是人族始祖。實打實的“聖母娘娘”,身上的氣息自然比後土更加能夠吸引人族。

若是說後土的懷抱讓剛剛喪母的小黛玉貪戀的話,那麼女媧的懷抱簡直就讓小黛玉和吸毒似得上癮了,當真是欲罷不能!

後土倒是不像女媧那樣“偏心”,她原本就是巫祖,習慣了巫族之人豪爽直接的性子,覺得小妞這樣“彪悍”未嚐不是遺傳了巫族之人的脾氣,比起女媧更是偏疼小妞三分。

此時見妞兒委屈,便笑著學了女媧的樣子。也將賭氣的妞兒抱了起來哄個不停。

於是張野就見著自家兩個老婆一人抱著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娃坐在自己的身旁,兩大兩小四張俏臉在燈火照耀下美得是驚心動魄,更是差點晃花了他老人家的“鈦合金狗眼”。

唯有悟空這個石頭裏麵蹦出的猴子當真是鐵石心腸,全然不解風情。對這一切不但視如無睹不說,反而還有心思細細琢磨起剛才張野的問題。

“俺們一家不過五口,便是算上黛玉妹妹也不過區區的六個人,吃穿住宿能用的了多少?嗯……打一個人每天一千兩銀子算。再加上些零碎,頂天也就是六萬兩?”,猴子想了許久才覺得大致不差了。於是一麵算賬,一麵回了張野的問題:“至於這六萬兩是怎麼來的……呃,俸祿肯定不夠的,那些官兒也不會破家招待咱們,少不得要打打秋風,即便貪汙也貪不了多少吧?”

“六萬兩?貪不了多少?”,張野極為鄙夷的瞅了猴子一眼,道:“悟空,都說你膽大包天,如今我才曉得那都是旁人胡說八道——比起大清的官兒,你可算得上是膽小如鼠了。”

後土女媧和妞兒可都是曉得猴子是何等的無法無天,聽張野居然說什麼“膽小如鼠”頓時便大吃一驚。

小黛玉雖然不清楚猴子的身份,可她終究是“心比比幹多一竅”的林妹妹,隻是一看眾人的神色便猜出大概,也忘記了張野才“欺負”了自己,驚奇道:“王爺伯伯,難道咱們的用度真的能超過一天六萬兩麼?”

“別說什麼六萬兩了,便是十萬兩都打不住……咱們揚州雖然隻呆了一個晚上,可是光那一頓‘接風宴’便吃了十七萬兩的銀子,都足夠打造好幾尊和我一模一樣的銀像了!”

四女都是全然不通經濟的,更是視這些黃白之物為糞土,聽完之後除了覺得有些多了之外便沒了其他的反應。

可是猴子卻怒了!

他可是陪著唐僧取過經的,又因為他腦子靈活,所以一路之上都是他在管著幾個人的衣食住行,好生體驗了一番凡人生活的艱辛,更是習慣了精打細算。那個時候,他常常恨不得將一分錢當成兩份使……若非窘迫如此,他也犯不著裝神弄鬼,隻為騙了豬八戒好不容易才攢起來的區區幾錢銀子了。

“欺人太甚!莫非官兒給咱們吃的是龍肝鳳髓麼?”猴子大怒之下一巴掌就將他身邊的茶幾拍了個粉碎,讓嚇了一跳的黛玉覺得又驚又奇,她萬萬沒想到超親王的世子居然有這樣好的武藝。

張野見狀,更是火上澆油的笑道:“雖然不是龍肝鳳髓,可是比龍肝鳳髓還要值錢多了……光是一盤子雞丁便足足好幾千兩呢!”

這話一出,連黛玉都忍不住了:“什麼樣的雞會那樣值錢——金子做的麼?”

“切,你這小人兒知道什麼?”,張野見黛玉終於感興趣了,更是來了興致,當場就賣弄了起來:“一來,咱們吃的雞都是極品的烏雞;二來,養烏雞的法子也非同凡響。這些雞可都是吃人參、何首烏、茯苓之類的藥材長大的……你們想想,單單是這些藥材就要多少的銀子;三來,做菜的時候,廚子隻取了這些烏雞上幾兩最細嫩的肉,旁的地方全部棄之不用,所以那一盤子雞丁可是殺了十幾隻雞才湊齊的呢!”

眾人都聽完,無不是瞠目結舌,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居然還當真了?”,張野第一次聽林如海說起這事的時候,也沒比此刻的眾人強上多少。可是這會子見了眾人的表情。他老人家卻仿佛自己很是見多識廣一般,繼續道:“別的你們信也倒罷了,可是讓雞吃藥材這樣的事情你們也信……不曉得是藥三分毒麼?”

“那就是說雞不值那麼多的錢?”,小黛玉終於明白自己又被無良的超親王給耍了,可是還有一些想不通,便蹙眉問道:“可是他們為何要這樣說呢……即便王爺伯伯知道了,他們這樣也不算是什麼大罪吧?”

“自然不算什麼大罪!他們不過是借著我名頭,變著花樣的騙銀子罷了……隻不過最後的惡名和因果都得讓我背著呢!”

對銀子沒興趣的女媧和後土卻對這樣的因果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其中的業力足以讓地仙有隕落之危。聞言之後不由大怒,異口同聲的冷哼了一聲:“其心可誅!”

見小黛玉和妞兒琢磨了許久還是沒想明白,張野隻好給她們解釋了道:“嗬嗬,還沒明白麼?這就是一套騙錢的把戲——要知道。那些個官兒款待我的銀子可不是他們的俸祿和私房錢,全都是和百姓攤派來的,像雞之類的玩意兒在他們口中越是值錢,他們賺得也就越多……隻是可惜了我的名聲和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啊!”

“王爺伯伯。何以說‘家破人亡’?”黛玉本就聰明,聽完之後還是有些不信,忍不住驚問了道。

“怎麼不會‘家破人亡’?”。張野似乎看不見黛玉慘白的小臉,很是理所當然的道:“一盤子雞就幾千兩銀子,其他的加在一起更是十幾萬兩……揚州城也不過十幾萬人,去了那些個官員、豪紳、舉人、秀才等等不用繳納賦稅的,平均攤派到每個人頭上也有好幾錢銀子——你知道平常一戶人家一年用多少銀子麼?”

黛玉的臉色愈發的白了,可是還倔強的搖了搖頭。

“一戶中等人家一年二十兩銀子便足夠了,而貧窮的人家一年也就是五六兩……突然之間問這些人要幾錢銀子,他們哪裏湊得上,少不得要砸鍋賣鐵,那再窮一些的人家呢……若不是我走的快,隻怕吃的不是酒菜,而是在吃人肉,喝人血了!”

黛玉雖然清高,可這不代表她就不夠善良,再加上原本就很有些潔癖,此時再一聽張野說得這般血淋淋的,哪裏還能忍受的住?

眾人就見著她急忙跳出了女媧的懷抱,衝出大門後扶著甲板上的欄杆,一麵哭一麵吐了個稀裏嘩啦。

經過這一晚的事情之後,好記仇的小黛玉好幾天都沒理睬張野,不過每當船隊停靠的時候,她總會跟著小妞和猴子溜了出去,然後帶著許多零食、玩具和書籍回來。

等快到通州的時候,黛玉已經知道許多她平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事情。

就好似她知道了銀子還有成色這樣的事情;知道了根據銀子的成色,一兩銀子大約能換一千或者是八百文左右的銅錢;還知道了一隻雞蛋不過是三五文錢,一個包子一文錢,一碗好吃的鮮肉混沌頂多十文,一本裝訂精美的書籍大約一兩銀子等等。

但最重要的還是生活的不易!

黛玉一路看來,才猛然之間發現:原來世間不是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樣富足,不是所有的人都不需要看中銀子,往往幾文錢或者是幾兩銀子就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甚至是生與死的差別。當“清高”和“生命”同時被放置在小黛玉心中的天平之上的時候,“清高”的那一端終於輕飄飄的高高翹起,就好似一根無足輕重的羽毛。

見小黛玉如此受教,“龍心大悅”的張野終於不介意拉未來的“林妹妹”一把了。

“丫頭,你可知道你外祖家的鵪鶉蛋多少錢一個?”,自打張野沾染上賭博的毛病之後。他老人家也就越來越俗,三句話中幾乎至少有一句和銀子相關。

黛玉原本正是因著這些緣故很看張野不起,不過這會兒她也被張野“帶壞”了,甚至不自覺之間便認同了自家先生的告誡……超親王看似粗俗鄙陋,實則卻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的絕頂人物,平日裏裝傻賣呆不過是他老人家在遊戲風塵而已。

因此一聽張野問的這樣奇詭,便猜著必然又是有什麼說法了,也就順著張野的意思笑問道:“伯伯問的奇怪,我又從沒去過外祖的家,如何能夠曉得這些……莫非當我是順風耳麼?”

張野見她終於又和自己說笑了。差一點便要熱淚盈眶了,心道: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比我老人家還小心眼,當真幾天都不理我……這年頭,欺負小孩子也不容易了啊!

“一兩!”

“一個一兩銀子?”黛玉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見張野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微微一沉吟便又問了道:“伯伯,那你可知道外祖家有些什麼出息?”

張野本就是想提醒黛玉,此時見她終於問道了點子上。便也不瞞著她:“能有什麼出息?不過就是些莊子和店鋪,再加上些個俸祿罷了。自從你賈璉大哥娶了王熙鳳那丫頭之後,莊子和鋪子倒是比以往好些,一年大約能有個一兩萬左右的銀子……這是不算莊子上自家的產出。至於俸祿就沒有多少了。你二舅舅賈政的官兒太小,也就是幾鬥米和百十來兩銀子;你大舅舅好一點,他那是降等襲爵,究竟數目我也不清楚有多少。隻是曉得親王也不過一年一萬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