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玲快把早餐做好的時候,範曉南終於起來了。他穿著小短褲跑到廚房裏,看著馬玲利落地忙碌,有些感動,伸手把正在煎雞蛋的馬玲給摟住了。
馬玲掙紮,別鬧!
範曉南用力抱著她,就鬧!老婆,你辛苦了。我對不起你啊!
什麼對不起啊?
我沒錢讓你住新房。
以後我們倆努力唄。
對對,我們倆努力,我們倆誰都不靠。範曉南鬆開馬玲,看著馬玲做好的早餐感歎,有老婆的日子真是好啊,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早點結婚。
原來你結婚就是為了找個做飯婆啊。馬玲裝怒,揚手想打範曉南,結果被他一把摟在懷裏,想說的話全被他的嘴堵住了。
他們的新婚相當幸福,這種幸福已經通過身心的融合深入骨髓。他們暫時忘掉了結婚前的不快,全心享受兩個人麵對麵的生活。馬玲做了白粥、雞蛋,在範曉南眼裏就是美餐。馬玲吃不了的雞蛋黃,範曉南毫不猶豫撿起來吃了。範曉南喝不完的白粥也被馬玲打掃了。兩個人好得像一個人一樣,馬玲走到哪裏範曉南跟到哪裏,就算馬玲上洗手間,範曉南也會靠在門外給馬玲貧嘴。小花貓啊,你怎麼上這麼久啊?要不要我打110救你啊。
馬玲回嘴,小花貓已經死了,打也來不及了。
範曉南壞笑,既然這樣,我馬上下樓。
你下樓幹嗎?
找個小老婆過來玩啊。
你敢!
你不是死了嗎?
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馬玲憤然拉開門,捶打範曉南,範曉南也不躲,任馬玲捶著,真幸福啊,這是幸福的感覺,再疼範曉南也能忍。除了小恩愛,兩個人也會有小爭吵,不過爭吵相對恩愛來說那就是毛毛雨裏的毛毛雨,剛吵幾句,範曉南主動道歉,馬玲也瞬間原諒了他。就是生活習慣問題,比如馬玲喜歡吃完飯就刷牙,然後早早上床看書,但範曉南認為不能那麼早刷牙,那麼早刷牙不利於口腔衛生。但馬玲認為如果飯後不及時刷牙,才會不利於口腔衛生。兩個人爭來爭去,範曉南火了,我說的話你怎麼不聽啊!
馬玲也不高興,那你怎麼知道你自己的是對的啊?憑什麼認為我的是錯的啊?我就馬上刷牙,我習慣了!
範曉南瞪眼睛,你不想改是吧?
不改!
範曉南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改我改。嗯,我向親愛的小花貓看齊,早點刷牙也有好處,大不了睡覺的時候再刷一次唄。刷牙風波結束,仍然是範曉南睡覺的時候刷,馬玲吃完飯就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習慣,不能因為兩個人結婚就把習慣也改了。何況不知道自己的習慣是不是健康、是不是對的。
新婚中的每一次小爭吵,每一次小矛盾不僅可以讓他們感情增進,而且越發恩愛起來。
晚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盤算未來,存點錢,先供個小房子,等到經濟寬餘後,再購買一個大房子,然後生個孩子,有輛車。等到五十歲以後,就可以放棄工作開一個酒吧。到時候,馬玲收錢,範曉南當老板夥計。
範曉南一邊應著一邊看足球比賽。間接把手裏的花生米送到馬玲的嘴邊。馬玲算賬算得起勁,沒留神咬住了範曉南的手指頭,範曉南的表情非常誇張,救命啊,要謀殺親老公啦!
馬玲樂得哈哈笑,殺死你我沒什麼好處啊,要是殺也得等到你掙了很多錢之後。
就憑你這句話,我這輩子絕對不能有錢,不然你衝著錢晚上就把我殺了。最毒女人心我知道。
話可不能這樣說,男人壞起來也特別可怕。尤其有些錢的男人,更把自己當寶貝了。
範曉南來了精神,你覺得沒錢的男人可靠是吧?
也不能那樣說,看個人品質。
你覺得我和江一水哪個更可靠?
你和江一水比什麼啊。
範曉南堅持,你就比一下嘛,你覺得我們倆誰可靠?
當然是江一水可靠了。人家孩子老實聰明,不像你這麼多話,有東西吃也堵不住嘴。
範曉南不悅,那你為什麼不嫁給江一水啊?
我愛你嘛。
範曉南又樂了起來,我也愛老婆。老婆呀,哪天我們請一水吃個飯唄,告訴他我們結婚了。
行,你安排吧。
範曉南拿起手機給江一水打電話。
江一水手機調了無聲,此時他正在手術室準備給病人麻醉。病人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長得漂亮,皮膚雪白細嫩,她的耳前有一小囊腫,需要做個小手術。生怕小孩子在手術中亂動,江一水和她的父母商量要給孩子全麻,但小女孩卻顯得很堅強,並向江一水保證不會亂動。江一水看孩子很是配合,給她做了局部麻醉,並在手術中一直和小女孩說話。
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呀?
我想當老師。
為什麼想當老師呢?
因為老師可以管很多孩子啊。
小女孩衝著江一水笑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馬玲。那時候兩個人在江一水家裏玩泥巴,問到各自的理想,馬玲就是這樣回答的,我想當老師啊,到時候可以教育小學生啦。
江一水的理想是當一名軍人,拿著機槍為國殺敵。他的理想之所以沒實現,和父母有關,和馬玲有關。父母希望江一水出國,希望江一水在商場和政界有所發展。而江一水卻為了馬玲選擇了麻醉專業。因為記憶裏的馬玲怕打針,怕疼,有時候生病了,因為打針馬玲疼得撕心裂肺。江一水很希望讓馬玲打針的時候不再疼痛,所以選擇了麻醉科。對於他的選擇,父母有些失望,但後來看到麻醉專業前景大好,不僅有工資拿還有紅包,而且永不失業,就默默地妥協了。
小女孩的手術結束後,江一水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比正常的手術時間少了兩分鍾。整個手術過程小女孩沒哭更沒叫,這讓江一水非常感動。江一水發現有未接電話,走出手術室正要給範曉南回電,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是母親蘭靜的電話,江一水拐到一個角落接電話。
蘭靜責問江一水,你知道馬玲結婚了嗎?
江一水一愣,雖然在這之前知道馬玲和範曉南好了,雖然一直替馬玲打馬虎眼,但他們這麼快結婚還是讓他感到驚訝。
蘭靜見江一水沒反應追問他,怎麼回事?你怎麼能和馬玲一起騙我們啊?
江一水心裏痛了一下,媽,我和馬玲其實不太合適。
蘭靜不相信江一水的理由,她去找李芝麻想問個清楚。李芝麻因為馬文化摔倒住院至今沒有蘇醒過來,正窩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所以對於蘭靜的詢問她毫不客氣,是你兒子太笨,跟到C城都抓不住!
蘭靜也生氣了,是我兒子不要你家姑娘好不好?我一開始就沒看上,是礙著麵子沒說!
李芝麻和蘭靜爭吵的時候,江一水正縮在酒吧的一角喝著悶酒。江一水長得清瘦,人也冷漠,是那種一句話就會拒人於千裏的男人。他在C城生活了這幾年,來往的同學不多,朋友更少。不是別人不喜歡他,而是他躲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不給別人機會。江一水認為愛是默默付出,而不是掛在嘴邊的情話。他一心撲在馬玲身上,卻無法得到她的心。江一水有些恨自己的軟弱,有些恨自己為什麼沒把馬玲搶過來。當然,在範曉南麵前,江一水不夠帥,不夠陽光,不會說話。隻要馬玲不喜歡的他都不喜歡。這些年,他全力向著馬玲靠近,可是馬玲卻越走越遠,一頭撲到範曉南懷裏再也出不來了。
江一水佩服範曉南的勇敢,佩服範曉南能在第一時間獲得女人的好感。江一水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越想越後悔,怎麼沒提前告訴範曉南,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是馬玲呢。江一水一邊喝一邊想,不知不覺喝多了。開車回去的路上,和一輛奧迪追尾,司機長得膀大腰圓,一句話沒說就給了江一水一拳。按照以前的脾氣,江一水還手的幾率不大,但現在他不僅還了手,而且還得很不要命。
範曉南接到交警的電話,立馬傻了,一邊給馬玲叨叨江一水怎麼會喝酒還打了人,一邊在腦子裏快速翻著,看看有沒有什麼熟人可以撈一下江一水。馬玲也頻覺奇怪,這個江一水可是別人說句粗話就會臉紅的人啊,醉酒打架這麼惡俗的事情怎麼輪到他了。馬玲和範曉南都不相信,兩個人一致認為是別人打了江一水,或者說別人欺負他的情況下還了一下手而已。等到兩個人趕到派出所才明白小貓貓也有發威的時候呀。江一水把司機打得頭破血流,而且不尊重交警,處罰這麼嚴重人家孩子一點兒也不在乎。賭氣般地說,關啊,你們有種就把老子一直關下去!
馬玲不相信地看著江一水,江一水竟然罵了老子。真是不可思議啊,太讓人震驚了。江一水在馬玲腦子裏一直是那個溫文爾雅頗有修養和風度的紳士男人,所以她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滿嘴酒氣、態度蠻橫、動不動還說粗話的男人。
範曉南找了關係,磨破了嘴皮,終於把江一水給保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江一水縮在車後麵一言不發,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與漠然。範曉南本想再批評他一番,卻被馬玲的眼神阻止了。他們把江一水送回家,馬玲又煮了熱麵條,忙了一晚上,大家都餓得不行。江一水吃得很少,都讓範曉南吃了。
江一水的房子收拾得一塵不染,不是職業的因素,而是江一水從小就這樣。在馬玲的記憶裏,他是一個細心得連頭發絲掉在地上都不放過的人。所以看到江一水的家裏收拾得如此幹淨,幹淨得都不忍讓人踩下去,範曉南大發感歎,在江一水的廚房裏和馬玲商量著要給他找一個女人,這男人沒有女人不行。
馬玲頻為奇怪,幹淨也是毛病啊?
範曉南說當然了,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了收拾房間了,就忽略了別的美好。一個男人太髒得找個女人,一個男人太幹淨也得找個女人。
馬玲繃不住笑,說了半天女人是保姆啊?那你是前者還是後者啊?
範曉南得意地說,我既不太髒也不太幹淨,我之所以找個女人,是因為愛她,想和她在一起。
她是誰?
範曉南摟了一下馬玲,就是這個小花貓嘛!
兩個人打情罵俏,雖然聲音小,又關著門,但還是被江一水的耳朵捕捉到了。江一水心裏如同貓抓,在馬玲和範曉南從廚房出來之後,江一水忍不住說,你們倆結婚怎麼不通知我啊?
範曉南馬上解釋,主要沒辦事,就領了一個證。
江一水沒說話,心裏難受,沒說幾句話就以休息為由把範曉南夫婦送走了。
之後,範曉南很賣力地幫江一水介紹女朋友,他一、二、三、四、五、六、七、N多個女孩,江一水見是見了,但沒有一個對眼的。
範曉南有些迷惑有些焦慮,問馬玲,親愛的小花貓,你知道江一水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嗎?
馬玲搖頭,這事我還真不知道。
範曉南有些不相信,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你不知道江一水喜歡什麼樣的女孩?你好好回憶回憶。
我真不知道啊。你有問我的工夫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去啊。
嘿,別急嘛。看把你急的。範曉南想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袋問馬玲,是不是江一水喜歡你啊?
馬玲打了範曉南一下,胡說什麼啊。
可是,我發現江一水的眼睛總是盯著你,再說你們也屬於青梅那個木馬對不對?
切,那是竹馬!
對對,竹馬更厲害了。你是不是也想著江一水啊?人家那大房,那車……
範曉南,你再胡說我可真生氣了。
範曉南摟著馬玲搖晃,笑,親愛的,老婆,你還急眼了。我隻是亂說的,我相信老婆不會看上江一水,我相信老婆隻愛我一個人。
哼。知道就得感恩。
我感恩。老婆,我們這樣亂介紹也不是個辦法,我改天問問江一水,一二三地跟他說清楚,我照著標準找,不信找不到合適他的女孩子。
對於範曉南的詢問,江一水回答得過於含糊,越含糊範曉南就越想促成他的婚事。就在範曉南正四處搜羅江一水的心上人的時候,卻在路上意外撞見了叢珊。叢珊在一家醫院做助產士,曾是範曉南的相親對象。無奈叢珊有意,範曉南無情,他一直把叢珊當成朋友來往。
叢珊看見範曉南高興得不行,見他熱情地和自己主動打招呼,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又可以進一步了。
範曉南問叢珊,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叢珊滿臉期待,沒有啊。你有女朋友了嗎?
我已經結婚了。
叢珊臉色有些不好看,都結婚了還找我幹嗎?
給你介紹男朋友啊。嘿嘿。
不需要。
別呀,這個男人你一定會喜歡。
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
我介紹的你一定會喜歡。
叢珊還想說什麼,被範曉南打斷,就這樣吧,我約你們一起吃晚飯。叢珊對範曉南替自己做主很生氣,但又喜歡他的這種武斷。就這樣,在範曉南的張羅下,叢珊和江一水見了麵。
叢珊覺得江一水雖然沒有範曉南長得好,但比範曉南適合當老公,她想既然得不到自己愛的人,就不如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可是從那次見麵之後,江一水再也沒和叢珊聯係。有時候叢珊打電話過來,江一水表現冷漠,例行公事的回答,不僅沒擊退叢珊,反倒給了她前進的勇氣。但不管叢珊如何努力,江一水對叢珊的態度仍然如往。後來,江一水受不了叢珊接二連三地找自己,他給叢珊寫了一封長信,在信裏他把自己和範曉南的關係,以及他特別喜歡馬玲,馬玲卻嫁給了範曉南的事情說了。他本以為叢珊讀了此信會識趣地退出。不管恨他也好,罵他也好隻要不來醫院找他就行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在信發出後的第三天,叢珊打扮了一番來找他了。叢珊見到他的唯一舉動就是笑,笑得江一水心裏直發毛。
叢珊笑夠之後說,我不在乎你喜歡過誰,我隻在乎我們倆的緣分。
江一水不敢直視叢珊的眼睛,可是我心裏還是有點想她。
叢珊沉默了一會兒說了第二句話,沒關係,日子長了你就忘記了。
兩個人開始交往。江一水在交往中發現叢珊雖然長得不如馬玲,但她比馬玲善解人意、溫柔,更重要的是她真心對江一水好。比如,叢珊知道江一水喜歡吃麵食,就學做各種麵食,然後裝在保溫桶裏帶給江一水。比如,江一水煩躁的時候,叢珊總是靜靜地守在他的身邊。江一水對叢珊仍然冷漠,仍然可有可無,但叢珊從不灰心。她在等待江一水從馬玲的影子裏走出來接受自己。有一次,江一水和叢珊吃飯,江一水多喝了幾杯,然後就情不自禁地說起馬玲。叢珊靜靜地聽完,然後奪過江一水的酒杯仰頭喝了,她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說,你難過我知道,其實我比你還難過呢!
江一水糊塗,你為什麼難過呢?
叢珊眼圈紅了,如果你是愛情上的傻瓜,我則是超級大傻瓜!你心裏想著別人,而我卻想著你。
叢珊的這一句話突然像子彈一樣擊中了江一水。江一水開始覺得對不起叢珊,開始覺得自己很過分。馬玲再好,也已經成了範曉南的妻子,叢珊再不如馬玲,也是全心全意對他好的人。
江一水和叢珊結婚了。
相對範曉南的低調,江一水的婚禮辦得有聲有色,轟轟烈烈。
婚禮安排在一艘豪華遊輪上。遊輪上布滿了鮮花和氣球,紅色地毯從船頭鋪向船尾,一排排白色椅子背後紮著紫色的蝴蝶結。心形拱門全部用玫瑰花裝點而成,樂隊穿著白色禮服正演奏音樂,參加婚禮的來賓大多是江一水的親戚和朋友,西裝革履,才子佳人。叢珊的家人來了十多個,雖然也穿得講究,但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擺脫不了俗氣。他們大都沒見過這樣豪華的場麵,所以既驚喜又拘束。他們不停地鼓掌,起哄,為叢珊的幸福而興奮。
這場婚禮按江一水的意思是不辦的,也就像馬玲那樣領個證算了。但蘭靜不同意,他的家人也不同意。這婚禮從某些方麵是辦給李芝麻和馬玲看的。蘭靜不僅幫兒子置辦了豪華婚禮,還給他們購買了郊區的一套獨立別墅,當然不是全給新人住,將來他們也要搬過來和兒子一起生活。叢珊在出手大方的婆婆麵前隻有點頭稱是的份兒,哪敢有意見啊。所以整個婚禮上,叢珊都在看蘭靜的眼色,媽媽、媽媽的叫個不停,倒是自己的親媽被冷落一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江一水雖然不想辦這場婚禮,但他得給父母麵子,得給所有的來賓麵子。所以在結婚的過程中,江一水極為平靜,像個木頭人一樣聽司儀指揮,該如何拿花,何時去迎新娘,何時交換戒指。因為是西式婚禮,所以就多了宣誓的環節。當神父鄭重問雙方的時候,叢珊回答得格外爽快和響亮,江一水猶豫了半天,好像沒想好似的,在神父的追問下他才小聲地回答,是。
馬玲和範曉南來的時候,婚禮已經進行了一半了。最感人的宣誓環節剛過,馬玲和範曉南才悄悄地走進來,特別不好意思,生怕別人看到似地坐在了一角。身邊的一位男士馬上衝馬玲笑,馬玲一愣,突然發現這是江一水的父親。馬玲有些不好意思,問候了江一水的父親,並解釋晚到的原因。說是堵車,其實是他們家的摩托車在路上壞了。
江一水的父親是一位紳士,把馬玲當女兒一樣看待,雖然馬玲沒有成為自己家的兒媳婦,他對馬玲的感情一如既往。他剛想和馬玲說馬文化病倒的事情,就被蘭靜白了一眼,蘭靜用特別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範曉南一番,然後就拉著江一水的父親離開了。
馬玲送給蘭靜的微笑被晾在了半空中。不過想想她的脾氣和平時的作風,馬玲也坦然了。相對馬玲的坦然,範曉變得特別敏感,江一水的媽媽為什麼不和你說話啊?
馬玲掩飾,估計沒看到吧。
怎麼可能沒看到你啊?我看到她老遠就盯著我們了。
馬玲有些煩,那怎麼辦啊?人家不想和我說話我硬和別人說啊?
那也不是,我覺得江一水他媽對你有意見。
有什麼意見?
我是猜的。
不要亂猜!
看到馬玲發脾氣,範曉南有些莫名其妙,說說而已,你火怎麼這麼大啊?
馬玲沒理範曉南,看著婚禮現場。江一水家的親戚有一些馬玲是認識的,他們正圍著蘭靜說著什麼話,不時地向自己這邊看一眼。叢珊的父母和親友坐在一個角落,因為叢珊嫁得好,大家的笑發自心裏,繃不住似的。有幾個人端著酒杯代表女方去敬江一水家人酒,基本上都是舔了一下而沒有和他們一樣實實在在地喝下去。江一水穿著白色西服,挽著換了紅色禮服的叢珊從拱門出來,叢珊手上的兩顆鑽戒發著炫目的光芒。
身邊有人討論著鑽戒的價值,以及婚禮的整體花費。大家都在羨慕叢珊,灰姑娘變成了公主。範曉南捅了一下馬玲,在她耳邊說江一水家裏真有錢!
還好吧。
範曉南拉住馬玲的手,相比起來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以後你補給我。
當然補,一定得補。
馬玲像每一個女孩子一樣曾經向往自己的婚禮,不過婚禮和王子與愛情有關。江一水現在的婚禮的確是她夢中的婚禮,但沒有心愛的王子怎麼算婚禮呢?當然,在叢珊心裏,江一水應該是她的王子吧。
不由得,馬玲反握住範曉南的手,十指相扣,緊緊纏繞。雖然他們沒有婚禮,也沒有儀式,更沒有祝福,但他們有愛,有愛就有一切不是嗎?
江一水的豪華的婚禮並沒有擊倒範曉南,反而讓範曉南更加自信了。不過自信過後就有些小小的自卑,經常以開玩笑的方式來試探馬玲。小花貓啊,你說你嫁給蔥頭多虧啊,要房沒房要車沒車,你看看人家叢珊,看看人家那婚禮。說實話老婆,你眼饞不?
馬玲回答得很爽快,當然不。她有她的幸福,我有我的幸福。
範曉南高興了,說說看,你的幸福在哪裏?
馬玲認真想了一下,兩個人相愛,並努力工作,為將來買房買車作準備。
範曉南有些失望,就這些啊?
馬玲知道範曉南想聽到誇獎,她故意不誇,對呀,就這些。
範曉南咧著嘴,看著馬玲樂,你沒覺得我很帥嗎?你沒看到我們倆走在一起人家都非常羨慕地看著我們嗎?
馬玲想笑,羨慕我嫁了一個大帥哥老公?
嘿嘿。範曉南笑逐顏開,老婆,你看著吧,認真看著吧,不出五年,我一定混得比江一水好。
看你這點出息,你怎麼不比李澤楷?
當然不能比,他是誰的兒子?他是含金勺子出生的。而我要全靠個人奮鬥。
嗯。 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 那表揚我!
怎麼表揚?
範曉南偏過臉,懷著霸道和幸福狠狠地吻住了馬玲。
這時,手機不長眼似的響了,是婆婆王秀美打來的。從他們結婚以後,王秀美從一哭二鬧的狀態中冷靜了下來,她知道母愛的力量現在已經遠遠次於愛情的力量。要是為了不喜歡兒媳婦而失去養了很多年的兒子,王秀美當然不願意。既然爭不過愛情就不如做一個寬容的母親,為了兒子她一切都能忍受。於是,王秀美主動給範曉南打電話,在近一個多小時的親情電話會議裏,王秀美先是檢討自己保守的觀念,然後再檢討自己不應該管兒子太多。最後強調一點,隻要兒子幸福,她什麼都能忍。範曉南被王秀美的寬容和大度感動,答應帶馬玲回家看她。
王秀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她的沉默在範曉南眼裏就是默許。範曉南一把摟起馬玲,一邊轉圈一邊說,我早說過了我媽是好人,她不會太為難你的。我媽明天讓我們過去,她做飯給我們吃。
馬玲也很高興,那我們給你媽買點什麼啊?
範曉南搖頭,我媽說了,什麼也不用帶,隻帶我們兩張嘴就行了。嘿嘿。我媽還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她說隻要我們真心相愛,她一切都可以忍受。
馬玲有些不快,心想怎麼叫一切都可以忍受,好像他們結婚她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見馬玲不說話,範曉南又說,你是不是也在想你媽啊?要不我給你媽打個電話。父母吧,都這樣,反對得再厲害,隻要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也就默認了。怎麼樣,跟你媽聯係聯係,就憑你老公我這麼帥,你媽見了肯定高興。
馬玲有些傷感,我媽擰著呢。我給她打電話都不接的。
範曉南說那沒關係啊,我來打啊。我一打她保證接。不信我們來試試。說著,範曉南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電話,電話通了,範曉南得意地把手機摁到免提狀態。電話響了兩聲,拿起來了。果然是李芝麻,中氣十足,不見人就可以斷定她在社會上的地位,喂,哪位?
範曉南衝馬玲眨眼睛,努力往臉上擠笑容,媽,您好,我是範曉南…
啪,李芝麻把電話掛了。
範曉南拿著手機愣了半天,才憤憤地說,怎麼回事啊?怎麼把電話掛了?你媽是不是更年期發作啊?
馬玲冷笑,我給你說過的,你堅持要自討沒趣。
範曉南拿起手機,我再打,我看她這次還掛不。
肯定打不通的。
範曉南不信,又撥電話,果然是嘟嘟的占線聲。範曉南扔下手機,滿是同情地看著馬玲,我特同情你啊老婆,你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媽啊?怪不得你不遠萬裏來到C城呢?要是我是你,也受不了。
馬玲見範曉南說自己的媽,也有些不舒服,也不全是那樣,我媽在商場上拚習慣了,有自己的思維方式。
範曉南哈哈大笑,還商場上呢,不就開一家服裝店嗎?你媽真把自己當女強人了?哈哈哈。說白了你媽就是勢利眼不是嗎?我要是有房有車有錢,你媽還會反對我們結婚嗎?
也別說我媽反對,你媽不是也反對來著?
兩碼事。老婆,我媽反對沒有勢利在裏麵。
得了,還沒勢利,你媽都讓你找個公務員啦、醫生啦,小護士都當寶貝了。
範曉南有些急,你聽誰亂說的?我媽可沒有那樣啊,我媽隻是覺得你比我大一歲。僅此而已。
你還替你媽說話?你以為我是傻子啊?你媽說的話我還記著呢。說我媽能掙錢嗎?沒有養老金什麼的。說實話,我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媽沒工作。
見馬玲動氣,範曉南馬上打哈哈,好啦好啦,我們倆別為這事鬧別扭。什麼你媽我媽都是我們的媽啊。老婆啊,趁著新婚好時光,我們幹點正事好不好?
馬玲給了範曉南一個白眼,範曉南從後麵摟住馬玲,餓狼一般撲倒了她。
在進門的時候,馬玲還是有些緊張。看著馬玲緊張的樣子,範曉南笑了,他放下東西,揪住馬玲的臉蛋,笑一下,別繃著臉,苦大仇深一樣。
馬玲努力地擠出笑容。
範曉南皺眉,不行,再笑,不是職業的笑,要那種發自內心的笑。來,像我這樣。笑。
範曉南先笑了一下,然後讓馬玲學著笑。經過幾次試驗,馬玲的笑容終於讓範曉南感覺滿意。範曉南親了一下馬玲,然後拎起東西,按門鈴。
王秀美早就在門邊等著了,從範曉南和馬玲一到門口她就看到了。王秀美透過貓眼,看到了範曉南和馬玲的恩恩愛愛。她有些不是滋味,在門鈴狂響的時候她仍然跑進衛生間裏,讓自己陰沉沉的臉努力露出燦爛的笑容。
王秀美終於打開門,眼睛掃了一眼馬玲就撲向範曉南,從範曉南手裏接過東西,早給你說過不要買不要買,家裏都有。這麼沉,你拎著不累啊?
範曉南笑著說不累,然後給馬玲使眼色,馬玲搶著去拎王秀美手裏的東西,並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媽,我來吧。
王秀美有些虛偽地笑著,推開馬玲把東西拎到了廚房裏。
王秀美說,你們去客廳玩吧,我做飯給你們吃。
馬玲馬上說,媽,您去休息吧,我們來做飯,您想吃什麼?
王秀美笑著,好啊,那太好了,我腰疼得要命,曉南扶我進去,辛苦你了馬玲。
馬玲高興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範曉南摟著王秀美進臥室,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給馬玲使眼色。馬玲懂範曉南的意思,馬上進廚房做起飯來。沒結婚的時候,馬玲幾乎沒進過廚房,結婚後,又因為工作忙,兩個人沒有正兒八經做過飯。所以馬玲紮上圍裙鑽進廚房後,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扒拉了一下冰箱,發現有魷魚和蒜薹,還有油菜和香菇等菜。馬玲又找了一個西紅柿準備做個湯。馬玲懷著好好表現的心態在廚房裏忙活,王秀美在臥室裏拉著範曉南的手左看右看,一會覺得兒子瘦了,一會覺得兒子黑了。範曉南知道她在挑馬玲的錯,就處處說馬玲的好話。範曉南的表現讓王秀美特別不爽,借著倒水的機會她進了廚房,一眼看到馬玲正費力切著魷魚,王秀美立馬急了,哪有這樣切魷魚的啊?
馬玲一愣,差點沒切到手,怎麼切啊?
王秀美拿過刀比劃,得切魷魚卷,劃十字。她一邊示範一邊問馬玲,你還在海邊長大的呢?連個魷魚都不會切。
馬玲有些不高興,我們家就這樣切啊。
王秀美陰了臉,我們家不是!你到了我們家就得按我們家的規矩來!
馬玲照著王秀美說的方法切,結果還是不合適王秀美的意思。王秀美恨鐵不成鋼地推開馬玲,算了吧,還是我來吧。
自從王秀美出去後,範曉南的耳朵一直支棱著,一聽到王秀美嚷嚷,範曉南馬上擠進廚房,媽,您快出來,讓馬玲做就行。
王秀美臉上堆出笑容,沒關係,還是我來吧。馬玲也累了,快出去休息一會兒。
馬玲剛解下圍裙想出去,結果被範曉南狠狠瞪了一眼。
馬玲隻好又說,媽,還是我來吧,我學著切。不然老不會是不是?
範曉南也說,就是,媽,您要給年輕人一個學切魷魚的機會。來來,媽,我們倆去看電視,有您最喜歡聽的黃梅戲。
範曉南把王秀美推走,然後給馬玲一個鼓勵的微笑。馬玲切著魷魚,想著婆婆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不免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馬玲忍著硬沒讓它們掉下來。
馬玲把菜做好,端進客廳,範曉南和王秀美吃了。雖然在吃的時候王秀美明著誇馬玲炒的菜好吃,暗中卻在諷刺馬玲沒家教,都嫁人了還不會做飯。說完這些,王秀美還不罷休,把手搭在馬玲肩膀上,馬玲啊,你責任重大啊。我家曉南對什麼都挑剔,尤其是菜。你以後可能努力讓曉南吃好,唉,做女人就是不容易,男人不會做飯人家不笑話,要是女人不會做飯就不得了。一個女人長得再漂亮,再上得了廳堂,進不了廚房也沒用。
吃飯聽婆婆叨叨,馬玲忍了。她巴不得吃完飯馬上走人。可是吃完飯範曉南並沒有想走的意思,而且無視飯後的一大堆碗,跑到陽台上和王秀美看風景去了。馬玲紮著圍裙,一邊洗碗一邊聽陽台上的笑聲。不由得,馬玲想到了李芝麻,媽媽對自己再不好,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幹過這些活。每次回到家裏,隻要馬玲一進廚房準會被李芝麻推出來。而婆婆,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媽,和媽差遠嘍。
馬玲洗完了碗,又把廚房的地和客廳的地拖了。然後又按著範曉南的意思,坐在沙發上聽王秀美唱黃梅戲。馬玲覺得一點兒也不好聽,但還得點頭如搗蒜,並不時說幾句恭維的話討好婆婆。後來她發現王秀美並不在乎她的看法,她在乎的是兒子的看法。大部分時間,王秀美一直把眼睛盯在範曉南身上,一直視範曉南的鼓勵為鼓勵。範曉南表現得很好,一邊誇王秀美一邊帶著馬玲鼓掌,馬玲無數次想站起來告訴王秀美不要唱了,並無數次給範曉南使眼色要回家去。可是媳婦真的抵不過母親,她的眼色被範曉南冷漠地壓製。終於王秀美唱累了,給了馬玲開口說話的機會。
媽,您休息一下吧。我們也要回去了。
王秀美一愣,回去?回去這麼早幹嗎?我看你們就在這兒住吧。好不好馬玲?
王秀美的眼神能溫柔得讓人不相信是她的眼神,溫柔得讓人不能拒絕。於是範曉南的心軟了,要不就住下吧。
馬玲堅持地說,不行,我什麼東西都沒帶過來。
王秀美馬上說,內褲我有多買的,還有洗頭洗臉的都是特地為你準備好的。
馬玲猶豫,窗戶沒關,我怕晚上下雨。要不這樣吧,媽,改天我們再過來住。
範曉南看出馬玲為難,也說,就是媽,我們哪天收拾收拾東西再來住。
王秀美笑容可掬,行行,隨你們便。反正這是你們的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嗯。媽就是有些想你們。唉,家裏有房子,不住,非得出去租。曉南,你們商量一下早點搬回家吧。
範曉南摟住王秀美,緊緊來了一個擁抱,媽,聽您的。
王秀美摸著範曉南的臉,萬分不舍,媽都為你好,媽就你一個兒子。
馬玲看著範曉南和王秀美在那兒告別,看著時間在他們的告別中又溜走了十分鍾,她終於忍不住,先把門打開,自己穿了鞋出去在門外等。王秀美很不高興地瞪了馬玲一眼,鬆開範曉南,仍然笑容可掬,走吧走吧,回去太晚不安全。
範曉南臨出門又和範秀美進行了五分鍾的告別,無非是多保重,吃好喝好的客套話。等到範曉南終於走出門來,馬玲一個箭步就往樓下奔。經過六個小時的折磨,馬玲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婆婆家。
之後,有一天晚上,範曉南舊事重提,批評馬玲不應該提出先走,也不應該先開門下樓,並說母親這樣會難過。馬玲馬上明白了,敢情那個兩麵三刀的老太太私下裏向兒子告狀了。
馬玲感到委屈,我不提你會走嗎?你們告別儀式那麼久,我要是不開門你們還不結束呢。我說範曉南,你們家怎麼回事啊?什麼風俗啊?你和你媽告別怎麼像生死離別一樣啊?
範曉南翻了臉,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生死離別啊?你看看,你一臉不耐煩,我媽會吃了你啊?你在我們家待著那麼不舒服嗎?我媽對你多好啊。
馬玲冷笑,好,真的好極了。
我都沒想到我媽這樣大度。你就知足吧,碰上惡婆婆,你不得也要承受著?
馬玲生氣了,你媽對我好?那是當著你的麵吧。你不在馬上衝我嚷。切個魷魚都要被她說半天,兩麵三刀!
範曉南一愣,你不也是兩麵三刀嗎?當著我媽的麵說好好好、是是是,我媽不在你馬上告她小狀。
馬玲毫不客氣,那是我迫不得已!
範曉南冷哼,你就會給自己找理由。
你寧可相信你媽的謊話,也不相信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