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翻山越嶺,一直向北而行。
元正一行人終歸沒有正式的通關文牒,所走路線,多數都是深山大河。
近日以來,到大夏做生意的魏人不在少數,自然而然導致大夏在通關文牒的監察上加大了力度。
若是無緣無故的來到了大夏,自然就是大夏需要重點照顧的對象。
元正三人雖勇猛,卻也擔不起那個風險。
半月之後,一路風餐露宿,總算是在半山之間看到了一戶人家。
同北原部落不同,這一戶人家還真的是木結構的房屋,開著一個簡陋的客棧,一位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拿著掃帚在露的庭院裏清掃地麵。
到了深秋,總有遠處的落葉飄散而來,每日光是清掃落葉,都得三四次。
萬裏煙雲照再度化作了一隻雛鷹趴在了元正的肩膀上。
走到這戶人家籬笆外麵,那位七八歲穿著破布麻衣的孩童抬起頭看了看,然後笑嘻嘻道:“是遠方的客人啊,快進來坐。”
明明奶聲奶氣,卻又非要做出一副老道的口吻。
站在客棧這裏的角度來看,遠處還有著零零散散幾戶人家,想來山野之間的村莊,幾乎都是每個人一個山頭。
露的庭院剛被清掃幹淨,就來了客人,這讓這位孩童心裏美滋滋的,覺得這一次的地沒有白掃。
孩童一路跑到了客棧裏麵,一位略有些駝背的老者,正在擦拭算盤。
“爺爺,外麵來客人了。”孩童笑嘻嘻道,眼睛裏還流露出了幾分狡黠。
老人家放下了算盤,算盤烏黑色,隱約發光發彩,就品相而言,這個算盤是極好的,應當是傳了好幾代人,若是沒有傳好幾代人,也不會有這樣的成色。
走到外麵,便看見元正三人圍著那張不大不的木桌坐下來了。
老者的腳步很緩慢,好像有些暗傷,湊上前去和藹問道:“三位公子不知道想要吃些什麼啊?提前好,我這家客棧隻是本生意,沒有啥山珍海味,隻有一些鄉野菜。”
元正看了一下老者的麵容,印堂略有些蒼白,臉部輪廓有些嶙峋,可整體看上去倒也有幾分祥和之氣。
微笑道:“那就將鄉野菜呈上來吧。”
老者笑了笑,便轉身進入了屋子。
既是掌櫃的,又是掌勺的,這一位老人家其實很忙。
沒有多餘的客套話,多數山野之間的客棧,本生意,都由老人家操刀。
一者是因為老人家實在是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開個客棧,帶著孫子,也能消磨一番時間。
二者,哪怕知道生意不是很好,可蒼蠅再也是肉,能賺多少就是多少,真的遇到了燙手的事情,也有周轉的餘地。
很快,孩童腳步搖晃而來,手裏提著一個茶壺,認認真真的將茶壺放在了桌子上。
“稍微等一下,我個子還,一次隻能拿茶壺過來,杯子還得再走一遍才能拿過來。”家夥很認真的道。
元正眨巴了一下眼睛,柔和道:“不著急,你慢慢來,可別摔著了,這麼就知道給自己的爺爺幫忙了,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孩子笑了笑,沒有話,看似虎頭虎腦,可眼眸裏透出一股機靈勁兒。
一路跑進屋子,然後懷裏抱著三個茶杯搖搖晃晃的過來了,差一點還摔了一跤。
也沒有和元正三人多話,像是怕生,又像是無話可。
李塵開始倒茶,這一次的茶葉略有苦澀,不過還好,起碼沒有奶香味了,好久沒有喝過苦澀的茶水,也有些想念了。
這一路上,妖獸也沒有遇到多少,都被扛把子給吃了。
《生死印》的修行也略有進展,李塵微微內斂,便能讓人察覺不出深淺。
元正的實意之法,在旅途中,也有一些進展,可惜啊,諸侯劍的修行,忽然之間就停止不動了,讓元正心裏一陣為難。
鬼穀絕學,過於抽象。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總千秋大事最費思量,可鬼穀絕學,也弱不到哪裏去。
李鼎的手裏捧著一本雜書,其內容,也是風花雪月的那一類,也不清楚是哪個窮酸秀才寫出來的。
看雜書,最能讓人開眼界,長學問。
將最後一頁翻過去,李鼎打開書箱,很輕柔的將這本雜書放回了書箱。
然後道:“我已經將所有的書看完了,我也認識了所有的字,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元正卻道:“不要以為看完了,你就能真的學以致用,我認識一位雲遊四海的讀書人,人家懂得學問可能比我們加起來還要多,可是無論走到哪裏,都背負書箱,閑下來的時候要麼用筆練字,要麼用細長的石子兒練字。”
“所謂孜孜不倦,必有所得。”
“夥子,你的路還很長,再了,你看的都是一些什麼烏七八糟的書。”
李鼎也沒有反駁,可能是不敢反駁元正。
憨厚應道:“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認識字就行了,哥哥倒是有點書生氣了,可我這個形象,哪怕真的學富五車,也不像是個讀書人啊。”
這倒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可有些時候,道理在書外,道路在腳下,光靠讀書是沒啥用處的。
也有些人不信這個邪,就成為了大家嗤之以鼻的書呆子。
李塵一路上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無名火,所走的路線都是一些人間罕至的地方,沒有青樓,沒有貌美如花的姑娘。
哪怕生死印略有些成就了,可還是心裏不舒服。
回想起來,應該在北原部落裏多住一段時間,然後偷偷摸摸的和千華進了洞房再離開。
腸子都悔青了。
按日子來算的話,商河帶領著自己的商隊應該返回大魏了。
生意是做到了大夏境內,可商河的根基終歸還在江南,還做不到一走了之。
恍惚間,元正心神不寧了一瞬,看向了西北方向的那個山頭,眸子浮現出一抹淡紫色的光輝,也沒有看出來什麼名堂。
“可能是我過於心了吧。”元正在心裏呢喃著。
三人聊了沒一會兒,這位老人家便開始上菜了,都是一些鄉野菜。
有炒肉,肉還是山雞肉和野豬肉,還有三個素菜,都是元正叫不出名字的一些野菜。
“漫長的旅途,偶爾停歇下來吃一頓山野菜,真是是享受啊。”元正深有感觸的道。
李塵的吃相開始斯文了起來,沒有原先的狼吞虎咽了,懂得飯要慢慢吃,事要慢慢做了。
而李鼎,既不斯文,也不野蠻,大概是嘴巴太大了,一口總能吃掉不少貨。
味道入口,略有些酸麻,吃起來極為入味。
此地距離北海還有多遠,元正心裏也沒數,不過大方向還是正確的,隻要一直走,總有一可以到達北海。
這時候元正問道:“你的哥哥想要的坐騎是傳中的駮馬,你可有想過你想要的坐騎是什麼?”
李塵已經定向了,心裏渴望著鳳翅鎦金镋,還有駮馬,有猛將之風。
可眼下依然是沒有湧出烏雲的明月。
李鼎細想了一番,摸了摸頭,憨厚道:“也不是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隨緣就好。”
元正笑道:“那你心裏總有一個念想才行啊,若是連個念想都沒有,就算遇到了本屬於你的機緣造化,你也把握不住,就像是你的哥哥一樣,心裏想著鳳翅鎦金镋,結果鳳翅鎦金镋沒遇見,遇見了黃金鏜,恰好黃金鏜裏麵還有著《生死印》這就是機緣造化。”
李鼎一臉為難的道:“其實我覺得上一次打暈的那頭白玉龍犀就不錯,可惜啊,無法馴服,至於趁手的家夥,我膂力過人,也想用傳中的方畫戟。”
“可我又想了一下,用雙耳戟的人,都是腦子極為好使的人,我這個腦子估計駕馭不住雙耳戟。”
“用劍的話,我在鑄劍閣裏也受夠了窩囊氣,對於劍道實在是沒有啥好感了。”
“不喜歡劍道也可以,選擇一柄巨劍,重劍無鋒的那一種,可偏偏沒有合適的材料。”
“底下用重劍的人沒有多少,大多數都是半吊子,看起來用劍,實際上根本就不是劍道 。”
“讓我最為難的地方是,連一個借鑒的對象都沒有。”
“所以我才一切隨緣。”
元正聽了大半,覺得李鼎的書真的沒有白讀,起話來,都會拐彎抹角,有了起承轉合了。
這是一件好事,起碼證明李鼎真的是懂事了,可這又是一件壞事,拐彎抹角的人,難免會避無可避的走一些彎路。
元正道:“這倒也是,劍這種東西,不管是我的開花還是我的獄魔,都是三尺三的長劍,已經算是另類了,大多數劍都在二尺八,寬也不過兩寸。”
“聽你這口氣,你想要的巨劍,起碼要長五尺,寬五寸,還得是一柄正兒八經的神兵利器,你膂力過人,骨架子也適合用那樣的巨劍,卻不好找。”
“自己給自己鑄造一柄稱手的兵器,有些為難,咱們三個人,可都沒有一個會鑄劍的。”
李鼎應道:“所以啊,還是隨緣比較好,不過我也有想過,若能尋到地神物,如萬年寒鐵,星落之石這樣的材料,我也會想方設法的給自己鑄造一柄巨劍出來。”
元正了然於心,他不知道如何評價李鼎。
苦難的時候,大家都一個樣子,慢慢的日子過好了,一個人應該有的性格和想法,才會正兒八經的體現出來。
李塵是想要什麼,心裏有數,苦難時期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或是應該嚐試什麼,李塵有那個膽子,也有那個腦子。
可李鼎一直都畏手畏腳的跟隨在哥哥的身後。
到了如今,李鼎話是有了拐彎抹角,還會娓娓道來了。
至於做事方麵,除非是受到了刺激,否則也很難有自己的主見。
有這樣的一個弟弟,對於李塵而言,真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鼎已經不是慫包了,可在有些事情上,也讓元正心裏有著深深的忌憚,善藏的人,終歸還是要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