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巴了的白紙上黑色的影像都顯得不是那麼清晰了,影像下關於檢查結果陳述的幾行小字更是模糊到看的人眼睛發直。
亂七八糟的折痕和略微卷翹的邊角,毫無掩飾的向人展示著紙張已經被反複拿看了無數次了,可想而知燁宛拿到之後承受了多麼大的壓力,內心又經曆了多少難捱的糾結。
反反複複之後,她終歸還是沒有向自己傾倒出這些苦悶。
蘇賀不由心中心疼、悔恨、怒氣……數不清的情緒雜糅在一起,一時也不知道該先發泄哪一種,隻能任由自己死死的盯住眼前的紙,鐵青的臉色越發暗沉。
燁宛站在邊上,有些不知所措,看著這樣嚴肅的蘇賀,她的心裏跟著開始發慌,仿佛從他的表情上已經得出了那個讓自己膽顫的答案。
“蘇賀……”她怯怯懦懦的開了口,好像怕聲音稍微大一些就會驚到蘇賀,引燃他憤怒的火苗一般。
男人萬般複雜的情緒在這一聲輕柔的呼喊之中瞬間就瓦解破敗了,粉碎的四散開來。
他抬起眼,將視線從紙張當中抽離出來,迎上女孩滿是擔憂的水汪汪的眼睛,頓時什麼情緒都顧不上了,隻覺得滿心的愧疚和疼惜。
蘇賀伸出手,將女孩攬進胸膛,手掌輕撫過順滑的發絲,囈語般的重複著“沒事的沒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說原先還是隱隱猜測的不安,那麼現在看到蘇賀這樣的反應就已經是九成的落定了。
寒意自心底裏緩緩升起卻又被什麼堵在心口,不得發泄。
鼻頭湧出的酸澀讓她忍不住張開了嘴試圖緩解,心髒砰砰跳的快極了,腦子裏也盡是曾經反複研究以致早已深深刻在腦子裏的報告圖,結論的每一個字符都清晰可見,有不知來自哪裏的聲音在反複誦讀、提醒……
她原本還抱存有僥幸,以為萊奧諾爾給的檢驗報告怎麼說也是一個月前的事了,經過這一個月的調養治療應該會好許多,尤其楊院長和盧帆,每回都並沒有很嚴肅的樣子。
現在看來,他們恐怕隻是在自己麵前佯裝,以免自己擔心神傷罷了……
“蘇賀,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不管是怎樣殘酷的現狀,她都想要一起麵對,以一個母親的身份。
蘇賀的眉頭緊擰著,近來,他常常皺眉,以至於眉間不知何時已悄然印上了不深不淺的兩道豎痕,在他傲嬌不屑的形象上憑添了幾分成熟的深刻。
他的嘴張張合合幾次都沒能成功的吐出音節,似乎是在猶豫著怎麼樣組織語言才能夠更委婉的表達或是更有效的勸服安慰。
燁宛也不催促,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絲毫不亂,完全不似自己的那般局促。
終於,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帶著幾分沙啞。
“宛宛,在我心裏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我們還年輕,我想……”
他組織了好半天的語言終於還是沒有能夠成功的說完,失敗的停在最關鍵的地方。
真實說出口的燁宛聽得真切,沒能說出口的她也能猜到八九,甚至這一刻,好像連未來的路都能看得清楚明白了。
不知道為什麼,想象中的悲痛和傷感並沒有如期而至,可能因為靠在他的懷裏所以心中有了依靠,比起預料當中的惶恐焦躁,好像沒有哪一刻能像現在這樣安定自若。
“我們努力試試,實在不可以了再考慮放棄好不好?”
她必須得承認,心底裏的希望之光仍舊沒有完全消逝,這份希望完全來自於對楊院長和盧帆的信任,也來自對自己命運的信心。
以前每逢遇到困難,燁言都會安慰她說,咱們投胎都能投到燁家,說明這輩子命途絕對可以,所以凡事隻要盡力、追隨本心就好了,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以往對於這套言論她總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天,她卻想相信一回,打從心底裏。
蘇賀將後半句方才未能說出口的話重新又咽了回去,點了點頭又答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