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央深深呼出一口氣。
他看著千千期待又愧疚的眼神,手放在她的頭頂上揉了揉,“放心吧。”
“是我自己要跟過來的,你娘親也是太緊張你才這樣,我沒放在心上。”
“夙夙。”千千撲到他懷裏,衝著他的臉頰吹了幾口氣,“呼呼,不疼不疼。”
夙央抓住她的小手,輕輕吻上去,“乖,以後不要亂跑,好好照顧娘親。”
“我還有事要忙,先回家了。”
“那,我可以去夙夙家玩嗎?”千千說,“夙夙家好大,好美,千千很喜歡。”
“當然可以。”夙央說,“可以讓你爹爹帶你去玩。”
“太好啦,太好啦。”千千拍著手跳起來。
“千千,過來了。”溢清寒的聲音從府邸裏傳來。
千千應了一聲,揮著小手向夙央告別,邁著小短腿跑進屋子裏。
門外,隻剩下一黑一白兩隻像門神一樣虎視眈眈的蠢獸。
以及他。
陽光下,夙央長身玉立,雙手抄在袖子裏。
風吹來,吹動他的長發。
長發掠過臉頰,他眉目中帶著淡淡的哀愁。
那個脾氣火爆的女人不問青紅皂白衝上來給他一巴掌,不問理由,也不問經過,也沒有任何愧疚和歉意。
那個堅強可愛又懂事的小姑娘替娘親道歉,跟著溢清寒進了府邸。
他們一家三口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裏,心裏也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陽光有些耀眼,萬裏無雲,澄澈的天空中偶爾掠過幾隻飛鳥,嘰嘰喳喳,炫耀著寧靜與安詳,一如府邸內部的一家三口,安靜恬淡,歲月安瀾。
府邸之外,風冷樹稀,隻有他一個人站在那裏,與這安恬之景格格不入。
夙央默默地轉過身,眉目清冷地往回走。
街上熙攘,人聲鼎沸,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還有誰家的嬉笑聲,怒罵聲,聲聲滾入耳中,他卻聽不太清晰。
心底,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空虛難過,無望。
還有,那種莫名其妙的,難以名狀的酸澀。
“啊……”許久,許久,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恍惚裏,竟已經回到了皇宮,回到了流瀾殿。
陽光下,院子裏的蘋果樹枝繁葉茂,有鳥兒棲息在上頭,嘰嘰喳喳哼著不知名的序曲。
他站在樹下,樹葉亭亭如蓋,有細碎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樹葉照耀到臉上。
驀然,那個看不清模樣的女子又闖入到記憶中。
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她的聲音,迷蒙中,他仿佛看到那笑容明媚的女子正在挖坑埋這些小樹苗,一邊埋一邊叨叨什麼,生平覺得最悲傷的一句話,莫過於什麼,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蓋矣。
她說,如今她手植了這些蘋果樹,雖然不如枇杷高雅,也沒有那寥寥幾句便將悲傷溢出紙麵的悲傷,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也算是個時間見證。
“吾妻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蓋。”夙央扶著這些蘋果樹,語氣喃喃。
吾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