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隱歸故裏(11)(2 / 3)

陳父竟然像沒聽見一樣,依舊閉著雙目靠在床頭。

陳猷以為父親睡了,便仍端著藥碗附在父親的耳旁說:“爹,先吃了藥再睡吧。”

陳父就像沒聽見一樣,還是紋絲不動地躺在那。一種不祥的預感驀然傳遍陳猷全身,他忙伸出一隻手去試探父親的鼻息——誰曾想,此時父親竟然已經沒有了呼吸,溘然而逝。

陳猷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失手將藥碗掉落在地上。

“爹,爹!您醒醒。”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邊搖晃著父親的身體,一邊大聲地呼喚著。

可陳父卻安靜地躺在那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帕特森剛剛躺下,就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了起來。

他急忙披上睡衣,匆匆下到一樓,把門拉開一條縫隙。見門外站著自己的助理傑瑞,還有另外一名看著有點眼熟的華人買辦。

“帕特森先生,很抱歉,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您的休息……”傑瑞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可是,這件事我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告訴您……”

“到底出了什麼事?”帕特森極不情願地打開門之後,就轉身走入客廳。傑瑞跟那名買辦從後麵跟了進來。

“帕特森先生,希望您聽到這個消息,千萬不要激動。”傑瑞一進門,就小心翼翼地說。

帕特森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不耐煩地說:“我真是不明白。傑瑞,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囉嗦?”

“帕特森先生……”傑瑞欲言又止。

帕特森騰的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步走向二樓的臥室:“我要回去睡了。把你要說的事,埋在心裏頭爛掉算了。”

“帕特森先生。”傑瑞忙緊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急急地說,“我們開往香港的‘馬甸號’輪船……觸礁沉沒了!”

帕特森聞言,陡然停下腳步,他慢慢回過身,直勾勾地望著傑瑞:“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馬甸號’觸礁沉沒了。”傑瑞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從口袋裏掏出一封電報遞給帕特森。

帕特森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繼續問:“我們的貨呢,貨怎麼樣了?”

傑瑞惋惜地歎道:“全……全都沉到海裏去了。”

帕特森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極不自然的笑容:“傑瑞,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

旁邊那名買辦此時突然插話道:“傑瑞先生說的是真的。不但我們的貨沒了,阿超也在這次海難中死了。”

帕特森呆立了半晌,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上,嘴裏喃喃地說:“天呐!怎麼會這樣?我的輪船、我的布,全……全沒了?”

傑瑞痛心地望著帕特森:“克錫先生希望您馬上去香港見他。”

帕特森就像個白癡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對傑瑞的話充耳不聞。

“帕特森先生,先生……”傑瑞在一旁輕聲地呼喊著帕特森。

過了良久,帕特森回過了神。他緩緩地站起身,麻木地朝臥室走去:“我去收拾一下東西。你們先在客廳等我一會兒。”

“您真的打算去見克錫先生嗎?”傑瑞緊走了幾步,來到帕特森身邊低聲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擔心……他會把您送上法庭。”

帕特森感激地拍了拍傑瑞的肩膀,詭異地笑了笑:“放心吧。我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說完之後,便走入自己的臥室,關上了房門。傑瑞疑惑地走下樓梯,和那名買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為什麼,帕特森剛才的笑容讓他心裏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那種神情似乎是在跟他做最後的道別……

“砰!”的一聲槍響,從樓上帕特森的臥室裏傳了出來。

“不好!”傑瑞暗叫了一聲,整個人迅速彈了起來,朝帕特森的臥室衝去。那名買辦似乎同樣意識到了什麼,也緊跟在傑瑞的身後上了樓。

當傑瑞推開門之後,不禁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帕特森大睜著雙眼,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右手緊扣著一支手槍,一攤殷紅的鮮血正從他的太陽穴汩汩地流出來。

帕特森居然自殺了!

傑瑞急忙跑到他身邊蹲下,用手摸了摸他頸部的動脈血管。

“帕特森先生怎麼樣了?他不會……”那名買辦神情緊張地問道。

“他已經死了。”傑瑞站起身,歎息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陶齋,是我。”王之春在一名警員的陪同下,再次來到拘留鄭觀應的香港中區警署。

“爵棠兄。”鄭觀應見是王之春,急忙起身來到牢房的鐵柵欄邊上。

“為兄辦事不力,你還是罵我一頓算了。”王之春露出一副極為難的表情。

“爵棠兄何出此言?”鄭觀應驀然一怔。

王之春歎了一口氣:“雪帥已跟英國領事多次交涉,讓他們先行放人。可太古洋行卻聲稱已將此事提交給了裁判司署,不日即將開庭審理,堅持不肯放你出來。”

鄭觀應風趣地一笑:“我在這挺好,不必為一日三餐發愁,更不必應付外麵的爾虞我詐,安適得很。”

王之春長歎一聲:“陶齋,你要是這麼說,真比罵我一頓還讓我難受。”

鄭觀應正色道:“爵棠兄為我一己私事奔波操勞,觀應感激還來不及,如何還能心存怨恨?”

王之春黯然地搖搖頭。

“爵棠兄,不必自責了。”鄭觀應粲然一笑,“前方戰事如何?”

“中、法業已息戰。”王之春略作停頓,“法軍已解除對台灣的封鎖,我滇、桂及劉永福的黑旗軍也已撤出北圻。”

“什麼?”鄭觀應聞言大驚,“諒山既克,台灣亦是有驚無險,此時本該揮師南進,一鼓作氣驅除法夷,何故停戰撤兵?”

王之春哂然一歎:“張香帥亦言不可撤兵,可朝廷擔心若不能盡驅法軍,不惟全局敗壞,且孤軍深入,戰事更無把握,縱然奪取西貢,可越南終非我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