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職位之內收亡鬼,拿孤魂,投因果,送輪回……今人間何氏之借請陰兵,化煞解凶,保命消災,以血表誠,以符為證——”
說完把符向火堆中一擲,那片黃紙本該飄飄悠悠落地,此刻卻箭一般徑直飛向火堆,飛蛾般湊了上去,撲啦一下點著了自己。暗夜裏火光照在何處鄉臉上一片慘白,火星嗶嗶剝剝的蹦出來,四周隻有燃燒聲。江湖在拉了防水布密不透光的帳篷裏聽見自己的心髒在狂跳,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去!”何處鄉突然疾喝一聲,手掌衝著那個火堆猛地一壓,隻見本來熊熊燃燒的火焰如同被什麼從上方摁了一下,竟生生矮下去半寸!與此同時一陣狂風沒來由的刮來,江湖在帳篷中都聽見了風聲的呼嘯,突然想起帳篷上有個可以拉開的網洞罩著的小窗,摸索著開了一條小縫,何處鄉卻看也不看,隻盯著麵前的火堆。
風刮過來後,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一陣狂風猛撲過來,北麵、東麵和西麵的火堆都被猛地撲滅,隻有何處鄉盯著的南麵的火堆絲毫不受影響,仿佛根本沒有遭受大風,就連抖都不曾抖一下!
江湖被眼前一幕驚得大駭,他家長輩隻偶爾坐鎮收鬼,哪裏有過這樣的場麵!他還沒來得及感歎,就聽見南邊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
何處鄉抬頭,見一輛馬車遠遠從南邊過來,林子深處樹一棵挨著一棵,那車卻走著直線,仿佛根本不受樹木阻擋。車頭懸著一盞青色小燈籠,幽光淒淒,莫名的滲人。走近了才看清,不論是馬還是車都始終高地麵半寸,火光下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影子。那馬通體赤紅,和火光一個顏色,在夜裏發著讓人魔怔的絳色微光;車身漆黑,簾子和窗框卻是雪白的,外形不像一輛真正的馬車,反而讓人聯想起一口棺材。車後跟著四個仿佛連在一起的黑影,鎧甲裝扮,手提長矛,暗的幾乎看不出,正是陰兵。
何處鄉一直沉默著,等到馬車在不遠處停下來,簾子自己嘩啦一下憑空飛了上去,車內緩緩移動出一個穿著壽衣的黑影來。那黑影原來是一具幹屍,皮膚皺巴著掛在骨架上,隻有一隻眼,眼神空洞,另一隻卻是深深的眼窩裏什麼也看不見,如果一直盯著就覺得似乎看見了地獄裏幽幽的鬼火在其中閃爍。那幹屍僵硬緩慢的下了車,又以龜速帶著四個陰兵上前來,一股寒風撲麵而來。
江湖看著那幹屍一路走來,每一步都牽扯著皺皺巴巴的皮艱難的晃動,幾乎要吐出來了。經過帳篷時,那幹屍突然停下,扭頭來看了側麵隻露出一對眼的江湖一眼,而後麵無表情的繼續前行,江湖被這一眼駭得一下彈開窗邊,嘴角和眼角一起抽搐起來。
幹屍走到何處鄉麵前,從壽衣袖子裏摸出一個金色的紙元寶,很費勁的展開成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雙手遞給了何處鄉。
何處鄉雙手接過了紙,見上麵寫著:
君既有求,即刻派兵。對付一鬼,一屍四卒解燃眉之急足矣。天亮前切記遣回。倘生變故,縱馬放歸地府報信,當再派兵馬。
落款是一個“謝”字,正是白無常的本名謝必安。何處鄉對幹屍一拱手,遞回了紙,幹屍把紙慢慢收回掖進袖裏,又摸出一塊黑色的帕子來。何處鄉把手上的血往帕子上一抹,幹屍攥住帕子在空中緩緩畫了一個圓圈。一畫完,四個陰兵迅速向四個不同的方向飄了出去。幹屍在空中剛畫過的圓圈的位置做了一個打了一個叉似的手勢,就見西方隱隱有綠光閃動。幹屍把手掌平攤開,其他三個方向的陰兵就都往綠光的位置飄似的奔了過去。幹屍把手掌彎起,做了一個“來”的手勢,然而陰兵沒有立刻就回來,林子那邊傳來了金屬碰撞的響聲。
居然打起來了?能和陰兵過上招的鬼可不常見。
何處鄉看了一眼幹屍,不知怎的就覺得那張鬆弛的嚇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驚訝和焦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