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娘太現實了。現實地去洗永遠洗不完的髒衣服。去把柴可夫斯基的“愛的協奏曲”音量播小,再把廚房中的鍋碗瓢盆交響曲放大,再放大。
初嫁娘現實得一點浪漫味也沒有。把做姑娘時收到的求愛信,統統燒掉。也把初戀的美好化為灰燼。一時間,我的思想如新房中的一切,鮮豔透明沒有一點灰塵。親朋好友無不讚美初嫁娘猶如一池清水。卻忘了水太清了養不住魚的古訓。
入夜,有丈夫酒酣聲聲陪我,有秋末瑟瑟之風伴我。天空仍有彩雲追月。突然一個聲音高叫:“不要這氣氛!”
嚇了我一跳,是我自己的聲音,猛然坐起時,一身的冷汗。搖搖頭,做個無奈狀。
反正也是睡不著,索性起身去生起爐火,想溫暖自己和這間小屋。填上早上拾來的煤渣傾聽“嗶嗶剝剝”的聲響,煤渣燃起時,怎麼那麼像貝多蒼的“悲愴奏鳴曲”。
初嫁娘的心情複雜,一會,想呼籲天下所有的女子,快,快找個機會嫁人,隻有嫁了人才會擁有那份實實在在的感受。一會,想警告所有生靈中的雌性,快,快找個理由,拒絕嫁人,隻有不嫁,才會使心中永遠都有虛無縹緲的快意。
嫁人吧,不能嫁!初嫁娘的心啊。
展開心中無名的幽怨,逐章逐句地閱讀自己,為什麼不能像脫掉婚紗那樣脫掉浪漫氣。看一眼丈夫,感覺危機四起。奔向炕沿邊,俯身偎在他的懷中,像一隻孱孱的小貓;醒醒嘛你看我都想些什麼,醒醒嘛……
女人真怪
何患喬
外出歸來,走進久違的家。
環視房中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若有所思後有些失望。設想家中無我時的不成規矩和不成方圓的景象,一定是一團的糟和萬分的零亂。今日的家,無我數月,依然秩序。便不情願地想,說不定地球上少了我會少了一點負擔。
我生氣了,沒有我的家竟如此不像沒有我,便做起百般挑剔的督查者,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的確希望家中少了我,至少應該是少了一個女人的家,也好讓我不快時有一點可以挾製別人的口實。
抹一把桌子,沒有灰;抹一下窗台,不見塵;床上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有潔白的浴巾做罩,看不到疵瑕。人們都知,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此生,我注定不會是國君了,可也無望做家中之主了。
家中無我,依舊。
不懷好意地掀開被單,查看裏麵的被子是否又髒又臭;打開廚房的門,看看是否有未涮洗的碗泡在盆裏。一點點,一件件,全麵檢查,疏而不漏,包括死角。結果,是除了我一定要吹毛求疵,否則,這個家是應該貼上“衛生合格證”的。
我的先生什麼都會做了。一種不被人需要和重視的感覺襲上心頭。往日,雙手捶背的辛勞,還抱怨身大力壯的他也不來幫上一把,今天,我好像說不出什麼了。
倚在廚房的門邊,看先生做飯,全無昔日“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笨拙。剛剛放下的菜板,又忙著拿起飯鍋,放下了勺子,又拿起小盆,動作麻利,忙而不亂。一捏鹽,一勺油,須臾,香氣撲鼻的菜肴便在他的敲打聲中端了出來,先生沾沾自喜,無意中,流出快活的口哨,口哨聲聲,幾乎吹出了我的淚花。
我終於在瑣事纏身的抱怨中,無有瑣事可做了。
問自己,我還會在我的辛勞中,討得左鄰右舍說一聲“你真能幹”嗎?
像習慣了做丫頭,裝做小姐時,總有些不適。
我該做點什麼呢?
哎,女人啊,幹多了是你的悲哀幹少了又是你的淒涼,你真怪。
天使不在天堂
王東華
有天使的天堂是每個人的天堂,沒有天使的天堂隻是我的天堂。
一直以為,我會同其他人一樣,擁有一個有天使的天堂。那裏有我,還有帆。可是,天堂裏也會下雨,打濕了天使的翅膀。於是,我有了一個隻屬於我的沒有天使的天堂。